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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那你说该怎么办吧,都听你的还不成吗?”唐氏一哭,陆宰更加心烦。好在唐氏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既然游儿想瞒着我们,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吧!”哭过之后,唐氏突然灵机一动,心里就有了一个主意了,“然后再想办法让他离开山阴一段时间,这样我才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唐琬从别苑揪出来,再一把火将别苑烧个精光,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个办法不错。”陆宰赞赏着,“但是有什么办法能让游儿乖乖地听咱们的话离开山阴呢?”

“很简单,还记得十天前大哥从江陵寄来的那封信吗?”唐氏说,“信上说九月初九是大侄子的大婚之喜。本来咱们应该一同前往的,但是被这件事情这么一搅合,我也没心思去了。到时候就让游儿跟你一起去吧,我就留在家里处理这件事情,你看行吗?”

“行。就这么办。”陆宰说。

“好,那明天我就为你们爷儿俩准备准备,过完中秋节,差不多也该上路了,从咱们山阴到江陵,一个来回,再快也得走一个月吧!”

“好吧,全凭夫人做主!”

中秋节就要到了,在江南一直流传着赏桂花吃螃蟹的习俗。唐琬也一直很喜欢这些习俗,月饼、螃蟹都是她的心爱之物。

别人吃月饼都是花钱去买,唐琬从来不买,而是自己亲自动手去做。这是小时候在唐府就养成的习惯。

那时候每年中秋节唐府都要做很多月饼。做月饼的工匠都是厨房里的厨子和下人,下人和厨子负责做月饼的具体程序,至于月饼的配料、香型和花样,都由唐琬的母亲亲自定夺。

那时候只要一听说家里要做月饼,唐琬就兴奋得不得了。每天一起床,脸都来不及洗就往厨房里跑。直到被母亲发现,催促她赶紧去洗脸,才不得不离开。洗完脸回来后,就一直黏在厨房里不走。

夜深了,也要母亲催促几次,她才依依不舍的回去睡觉。因为耳濡目染,做月饼的所有程序,所有配料、各种香型、各种花样,早就已经被她烂熟于心了。

在唐府的时候,也就是十二岁吧,不要别人帮忙,她和晓月自己就已经会做了。在陆府的时候,唐琬就经常出入厨房,亲自为公公婆婆还有丈夫洗手作羹汤。而且每年中秋节的月饼都是由唐琬指挥着厨房里的下人们做的,唐氏虽然一直不喜欢她,但每次吃了她的月饼都在心里对她的手艺暗暗佩服。

唐琬最喜欢的香味是桂花的香味,所以她决定做一回桂花香型的月饼。做桂花香型的月饼,得需要许许多多的桂花来做香料。所以从桂花开放的第三天起,她就天天督促王妈和晓月前往山脚的桂树林里采摘新鲜桂花,经过了这么多天的辛劳,采下的桂花已基本上全都晒干了。用一只大木盆盛着,差不多都有满满的一盆了。别说做一次月饼,做三次都够了。

桂花香型的的月饼有很多种,但唐琬只记得三种,一种叫做桂花豆沙月饼,需要的配料分别是面粉、猪油、糖,还有桂花和绿豆沙;一种叫做桂花果仁细沙月饼,需要的配料除了面粉、猪油、糖,还有桂花,就是多加了一份果仁;一种叫做桂花香芋枣泥月饼,配料除了面粉、猪油、糖,还有桂花,还得加上香芋和枣泥。唐琬决定这三种月饼每种分别做五十个,另外再做五十个自己创造的桂花旺夫月饼,一共就是两百个。桂花已经有了,其他的配料都得现买。

这天是八月十四,离中秋节只有一天了,唐琬刚起床,就把配料全都写在一张纸上,交给晓月和王妈,迫不及待地吩咐他们去外面购买做月饼需要的这些配料,王妈和晓月答应着,赶紧洗了把脸就匆匆忙忙的出门去了。

这时陆游刚好从卧室出来,正准备回陆府去读书。看见唐琬斜倚在客厅的大门边,便走过去问她做月饼要不要他帮忙。唐琬说:“不用,赶紧用功读书去吧,只管等着尝月饼就是了。”

陆游说:“好吧!”就径自走出了大门。

唐琬依然斜倚在门边,看着陆游穿过院子向院门那边走去。就在陆游走出院门的瞬间,唐琬心里突然产生了一阵莫名的悸动,而且似乎还感觉到有些依依不舍,仿佛他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似的。

这明明是每天都要经历的一次离别,基本上已经习惯了。但是这个早上的感觉却和以往不同,总觉得心里面疙疙瘩瘩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通,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通。

唐琬差点就想跑出去把陆游拉回来了,但她只是这样想,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对自己心里的感觉还不是太明确,更不想因为这个就小题大做。

正想着,晓月和王妈就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唐琬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指挥着晓月和王妈把东西一一拿进了厨房。

然后一转身找出一件围裙往身上一套,便一头扎进厨房忙碌起来。晓月和她一起动手,王妈对做月饼这件事一窍不通,只能在旁边给她们打打下手。钟花匠则负责劈材烧水,以便于月饼全部做出来后立即就可以装进蒸笼里蒸熟。

做月饼对于唐琬来说,本来就是小菜一碟。但是一下子要做两百个,而且还是四种不同的类型,每一种都要加进去好几种不同的配料,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就拿做桂花豆沙月饼来说吧,首先得把面粉,猪油,水和糖混合起来做油皮。混合完之后,还得盖上湿布醒一顿饭功夫才行。在这空档,开始混合猪油和面粉做油酥。油酥做好后,用油皮包裹着油酥擀卷两次。油酥皮就做好了。还有要记得,盖上湿布来保持湿润。如同要精心呵护爱情一般,不能让它被风吹干了。

做其他月饼的步骤,大致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为了这两百个月饼,唐琬忙碌了整整一天。做完最后一个月饼,等不及把月饼蒸熟,她就走出厨房脱掉围裙,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卧室,和衣倒在床上,心里面想着休息一会就起来,谁知道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陆游却彻夜未归,唐琬由于昨天忙了一天太累了,一直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直到尝过了昨天自己亲手做的月饼,感觉味道还不错,迫不及待地想让他尝尝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没回来。

唐琬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精心准备的月饼,心一下子沉入了万丈深渊。明明早就说好要陪自己吃月饼、吃螃蟹、赏桂花,谁知道昨天一回去就彻夜未归。

唐琬又拿起月饼轻轻咬了一口,感觉无滋无味,眼泪却悄无声息的流了出来。不想被晓月他们看见,一转身又回到卧室躺着去了。

但晓月还是看见了,唐琬刚刚在床上躺下,晓月随后就跟了进来。

“小姐,您怎么啦?是不是三公子彻夜未归,让您伤心了?”晓月说。

“我没事晓月,就是感觉有点困,想再躺会儿,你先出去吧!”

“好吧,小姐您不要着急,现在还是早上,兴许三公子待会就回来了。”晓月说完,便出去了。

唐琬躺在床上,想着晓月的话,觉得她说得也对,现在还是早上,如果陆游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也还来得及的。

这样一想,她又躺不住了。想起螃蟹还没买回来,她便翻身下床走到外面,吩咐晓月和王妈立即去买。晓月和王妈答应着走出别苑,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就把螃蟹买回来了。

可是陆游还是没回来。唐琬在心里安慰自己说,现在还是中午,待会他一定会回来的。

吃午饭时,唐琬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几乎没吃什么就把碗筷放下了。

回到卧室,斜斜倚在床头,随手拿过一本诗集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眼睛徒然一目十行,大脑对诗句的内容却一无所知。窗外的树影随着日头的移动而缓缓地移动着,时间因等待而被拉得很长很长……

夕阳西下的时候,陆游还是没有回来。晓月进来说:“小姐,太阳都快下山了,王妈让我问你,螃蟹还要不要蒸?”

“蒸。”唐琬轻轻抬了一下眼皮说,“怎么不蒸?蒸熟了,等他一回来就开饭。”

不幸的是,唐琬一直盼到天黑,也没有盼到陆游的人影。所以月饼没有人吃,螃蟹也没有人吃,桂花也没有心情赏了。

唐琬绝望了,彻底放弃对这个团圆之夜的期盼了。只想早早把自己关进卧室,钻进毯子把自己隐藏起来。但她能隐藏自己的身体,却无法隐藏心里对陆游那份如火如荼的思念。那思念起初只是一点星星之火,唐琬在无形中伸出手去想要将其掐灭,没想到那火焰轻轻一闪就避开了唐琬的手指,然后倏的一下钻进一簇枯草丛中熊熊燃烧起来。

唐琬立即在毯子下面感觉到双颊发烫,全身燥热不堪,仿佛真的置身于一片火海中一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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