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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羽流

显然,几乎没有人料到奚真元会突然跳上神鹿台,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卓仙才悍然登台、扰乱开幕式,应由东君府处理,作为观礼嘉宾,没必要抢主人的面子强出头,但问题就在于,奚真元并不觉得事不关己,“三叹剑生锈,四叹无敌”这两句话本就让人不快,何况她还是个暴脾气。

说起暴躁,早在花无双入南阳城遇阻之前,大致是三月二十三日,奚真元带着息水香进入南阳,坐在马车里教爱徒戴上帷帽遮掩绝色,准备下榻卧龙客栈,休整之后前往诸葛庐一游,不期马车倏然停了,赶车的三叔提醒有情况。

奚真元下车,左手持剑,冷觑着前面拦路的一帮流里流气的年轻人。

这帮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刘进龙为首的流星门弟子。奚真元认得流星门弟子的标配,身下吊着两粒铁球,走动的时候叮叮当当,让人耳目皆烦,起初她以为对方有人识得她,拦在前路是为邀请她作客流星门,早已想好了托词,不知刘进龙其实不识人,开口就要她出剑演示剑法!

奚真元登时一怒,骂道:“岂有此理!也不问问你们祖奶奶是谁!就算是鱼朝隐客客气气地来请我,我还要考虑是否屈尊,你们这帮狗一样的东西,却也敢叫我舞剑!”一道劲风扫过,刘进龙首当其冲,早已被掀飞十数步,其他流星门弟子受余劲冲击,一个个仰面朝天跌倒,惨呼一片。

“一群饭桶!”奚真元怒气未消,杀气腾腾,把剑向前一递,道,“是出剑,是留命,赶早选一个!”

刘进龙晓得是遇到了啃不动的硬骨头,从地上爬起来,惊惶未定,咽着喉咙朝奚真元慢慢靠近,鞠了一躬道:“小,小人是……是奉师命在此,在此……”差点就说出“找寻凶手”的话,话到嘴边,生生改口道:“不知冒犯了神仙,怎奈小人师命难违,斗胆请神仙告知来历……”

其他弟子陪在一旁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奚真元大笑不已,又狂又冷,似催命邪音一般教人瘆得慌,“就凭你们也配问我的来历!回去告诉鱼朝隐,就说他亲自在此,敢无礼于人,我一样一剑废了他!”说着一催真气,剑气鼓荡,凛冽欲杀,一拂衣袍,大踏步上了马车,道,“阿香,此地人物扫兴,咱们走吧!”

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启动,走远,流星门众弟子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一个弟子上前问道:“二师兄,就放她走了?”刘进龙射了一眼,冷冷道:“怎么,你要追上去拦截吗?请!”

“咳咳咳。”那个弟子捂嘴直咳嗽,不敢应话。刘进龙拧着眉头,冷静分析道:“听那臭婆娘的口音,她应该是打南边来的,不大可能是凶手,哼,再者说了,那臭婆娘为人自负、行事霸道,是她下手,一招就完事了,怎会一剑一剑地折磨大师兄的肉体?”

马车骨碌碌地跑着,车厢里,息水香摘下帷帽,待师尊余怒消散,问道:“师父,方才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拦下师父,请师父出剑?”奚真元蹙着眉头冷冷道:“污耳之言,无谓多讲。”息水香不肯罢休,追问道:“为什么拦路呢?”奚真元道:“跟咱们没有关系,不必多问。”车夫三叔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来道:“丫头,刘家卖肉的屠夫弄丢五枚铜钱,怀疑是在场的甲乙丙丁四人偷的,甲乙丙丁不认,一时闹到衙门里,官老爷教人端上四盆清水,让甲乙丙丁都洗一遍手……”息水香闻言恍然,看了看奚真元,笑道:“三叔,我知道了。刘屠夫满手油腻,他收取的铜币自然沾有油污,那盆清水有油渍浮起,那谁就是小偷。”奚真元见息水香笑着看来,晓得爱徒是想让她确认,没好气地撇开头去,哼了一声道:“你只管赶车便是,管什么闲事!”息水香清清浅浅地一笑,又道:“那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奚真元懒得搭理,闭目不语。

三月二十四日午前,马车驶入洛阳城,直奔铜驼陌神鹿台。

录名楼前,三五个女子围在一名女画师左右叽叽喳喳,一个道:“哎呀错了错了,常恩霸霸的唇如弓,不像你画的这样朦胧。”一个道:“哎呀不对不对,这个眼神太暧昧了,常恩霸霸双目朗朗,没有你这么遮遮掩掩的!”

“哎哎哎,还让不让我画了?”女画师娥眉微蹙,扭头左瞧右看,看她模样,却正是春风花魁牡丹姑娘,牡丹假装生气道,“一个个的,都给我闭嘴咯,要是画不成,晚上你们对着墙壁入睡吗?”

一个女子即道:“好好好,你画你画,会弄丹青,腰杆硬。”

牡丹笑道:“比不上你会吹箫,嘴上功夫了得。”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息水香戴着帷帽,跟在奚真元身后走来,听到牡丹说什么“吹箫功夫”,不知其中深意,只觉牡丹说话俏皮好听,就微微笑了笑,把目光移过去……

“看什么!”奚真元冷哼一声,一拂衣袍,却将牡丹身前的画架给掀翻了!

录名之后,往南赶路时又遇到几个桌徒子滋事,奚真元让车夫三叔带息水香先行前往天下第一楼,寻思着爱徒不谙世事,嘱咐息水香莫乱走动,一切听车夫三叔安排,尤其希望爱徒不要跟陌生男子说话,只是不好说出口,偏偏出事——奚真元来到天下第一楼,听说爱徒跟一个北京人“幽会”,二话不说,冲上三楼把北京人暴打一顿,怒气腾腾,狠下心又把爱徒锁在房里,不许走动半步!

奚真元如此盛怒,有其缘由。武夷剑派自第三代掌门徐宁元将羽流栖神剑境推到巅峰状态之后,此后数百年虽时有天才出世,但断代频繁,传到奚真元这,羽流栖神剑境已断代将近五十年,最后一个登峰造极者是八十七年前的武林第一美人许南池。

许南池天才卓荦,意气风发,当年闯荡九州,留下不少美谈,后来不知发生何事,此女回到武夷山便闭门不出,并在六十大寿那天不知所踪,“羽流栖神”剑境从此中断。奚真元当时尚未出世,时光流转,她继任掌门之位,追慕先辈遗风,又从师尊口中听说爱徒息水香有许南池当年的风姿,为了在有生之年让武夷剑派再造巅峰,自己给了自己许多压力,急躁易怒,行事极端,或许与此有关。

回到开幕式,看到奚真元飞落鹿台,石一三人和卓仙才都似乎有些意外,台上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微妙。王无异看热闹不嫌事大,预感有好戏,不由得又飘了一眼到公无疑那边。

阮生衣无心其他,只在人群里找到息水香,只见对方全神贯注,注意力都在神鹿台上。

卓仙才眼中的讶异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微微蹙眉,颇为清冷道:“我并不介意打败你。”

“哈哈哈!”奚真元仰天大笑,左手握剑向前一递,神色一凛道,“好,好!我今日就领教领教,何谓剑生锈!”

卓仙才却微微摇头,道:“错了。”

奚真元拧眉恼道:“你若是担心我胜之不武,我让你调息半个时辰。”

卓仙才道:“又错。”

“岂有此理!”奚真元暗暗骂了一句,若是放在别的场合,她早已出手,此时才说完让对方调息的话,不能说打就打,压住脾气,却看得出十分不耐,“小子,你有话直说,何必阴阳怪气,遮遮掩掩。”

卓仙才道:“我来此只为进入太荒神境留招,你来此应是为了让令徒进入太荒神境,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当真要让对手看尽贵派剑法精髓吗?”

奚真元闻言即悟,暗道:不错,我怎么没想到这层?

然而此时此境,奚真元已是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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