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威长发缭乱,说出“你难道还要用桃姑娘的剑法对付我吗”这句话,本意是迫使李箸使出行路难剑法,却在念出“桃姑娘”三个字时,想起师尊曾说过的话有阮生衣独独钟情于李箸的意思,心中辛苦,已有决死之意。
他想:我可以输给任何人,只不能输给他!
他在等李箸出剑——完成任务,便可一决生死!
李箸持剑凛然,心中有同样的执意。
只为不负好友期盼,这一战也要赢!纵然受创在前,也要逆转!
“行路难,行路难……”李箸迈开一步,又一步……
呼啸!弹剑!瞬动!
“啊!这这这……好快!他他他居然藏得那么深!”
阮生衣听不进那些惊呼怪叫,咬着下唇,紧张到无以复加。
花无双早已把身体最大程度地向前倾斜,只恨不能再靠近一些,当他看到李箸出剑,即暗呼一声:弹剑作歌奏苦声!
在场之人,还有阮生衣认得那一剑叫什么,但她无心在此。
“难难难!”李箸连唤三个“难”字,出剑,快,快得让人分不清人与剑。
陈情暗暗疑道:长风哥哥有这样的好剑法,为什么一直深藏呢?
花无双则已又默念出李箸的剑招。
将登太行雪满山。
谁能想到,刚才还气势如虹的盛威,此时竟然完全跟不上李箸,剑光过处,不断受创!
奚真元惊叹之余,又暗暗生恨,骂道:鱼老儿不怜惜弟子,也难怪门下之人似二流子,不成规矩!言外之意,不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七个字,毕竟能怜惜弟子,必当好好管教,岂有纵容门人专横之事?
景甜儿此前眼里只有一个薄天游,此时悄声说道:“师父,这个人我打得赢吗?”
凌扶摇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景甜儿道:“我去看绮姐姐呀。”
凌扶摇把脸一拉,训道:“谁是你姐姐?你叫谁姐姐呢?”
景甜儿愁道:“哎哟,她就像姐姐嘛,难不成要喊师叔?”
凌扶摇心道正该如此,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哼道:“随你怎么样吧,别当着我的面乱喊就行。”
“哎呀,师父你看,结束了!”景甜儿指着风云碑道。
且乐生前一杯酒。
江湖相遇,这一剑,已封喉。
鱼朝隐瞠目结舌,自己已做到极致,爱徒却居然连反手之力都没有!
屈大虎一则惊讶,李箸的剑法的确让人惊艳,一则又高兴,他觉得输便输了,师弟没有当真以身挡剑,便是最好的结果。
花无双则发现了一个疑点,他自问:长风这次使用行路难剑法,怎么没有风雪之气?
第一个飞落鹿台的人也是花无双。
“长风,你还能走得动吗?”花无双扶住半跪在地的李箸,不敢轻举妄动。
李箸心力交瘁,许久答不上话。
“我没……”
“他有事!”阮生衣上来打断李箸的话头,看向花无双,“你把他背回天下第一楼,我能帮他辽复。”
花无双当然有些错愕,只是很快就背起李箸,在他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是好友的安危。
“到我的房里。”阮生衣的气场与往日截然不同,让花无双只能默默照办。
“我会还给你一个生龙活虎的朋友。”阮生衣教花无双把李箸放到大床上,转口又让花无双出去。
花无双离开之前忍不住看了雅间一眼,问道:“需要多久?”
阮生衣淡淡一笑,语气变得柔和,“或许你可以去准备好几坛美酒,你知道,长风哥哥需要酒。”
花无双笑道:“好,我会准备好长风最喜欢的‘江湖第一刀’!”
阮生衣关上门,照旧行事。
“等一下。”
阮生衣褪尽衣裳,正要扑到李箸身上,却被桃花叫住,心里咯噔一下,慌乱起来,“不能用相同的法子吗?”
“法子是一样的,但这次伤得重,要更进一步。”
阮生衣即道:“我要怎么做呢?”
“让他起来,你坐下去。”
阮生衣脸上一阵躁热,却未迟疑,埋头让李箸起来,然后坐下去,“接下来呢?”
“上上下下,其他的事交给我。”
“嗯。”阮生衣答应一声,起坐不定。
酉时。
阮生衣趴在茶桌上,身后是李箸。
“什么……什么是‘江湖第一刀’?”
“烧刀子,最烫最烈的烧刀子。”
“是……是……像你这样烫的吗?”
“嗯,烫到最深处,烫到你的心里。”
……
戌初。
花无双终于等到李箸和阮生衣偕行而来,起身招了招手。
……
早在这之前,鱼朝隐也把盛威带回了天下第一楼,急着要驱散爱徒体内的异种真气。
“师父,先看伤口,不然就不值得了。”盛威猝然出言。
鱼朝隐一抓拳头,暗道:拿到证据,老夫必将他挫骨扬灰!
屈大虎急得只想跺脚,却只是咬着牙,攥紧拳头。
“师父,怎么样?”屈大虎看着师弟身上密密麻麻的剑创,牙齿几乎就要咬碎了。
“师父!”屈大虎但见师尊发呆,急得喊了一声。
“为师帮你驱散真气。”鱼朝隐颓然抽手,教盛威趺坐调息。
只是隐隐有些寒凉,根本无法证明是受冻的迹象。
“还是让他瞒过去了。”鱼朝隐下床,情绪低落。
屈大虎一心系在师弟身上,听到这样的话,当即嚷道:“岂有此理!那阿威岂不是白白挨了这么多剑?”
“三……”
“怎么,你是埋怨为师决策不当吗?”在盛威开口救场之前,鱼朝隐先一步开口,神色甚是郁闷。
屈大虎战战兢兢,把头埋得尽量低,“徒儿不敢。”
盛威的心思其实还在阮生衣身上,情绪低落,一时又想:意姑娘对他那么好,为什么呢?
“威儿,你心里有话,不妨说出来。”鱼朝隐察觉到徒儿情绪不对。
盛威先看了看屈大虎,幽幽道:“师父,您应该看得很清楚,李公子每一剑都可以重创徒儿,却没有伤我。”
鱼朝隐双眉一皱,“你想说什么?”
盛威道:“李公子不计前嫌,手下留情,所以……”
“咱们会不会弄错了?”屈大虎没有让盛威亲口说出刺激师尊的话。
鱼朝隐恼道:“愚蠢!他那是有所顾忌,岂是当真手下留情!”
……
“长风,你干嘛不还他一剑重的?”花无双瞅着李箸,半是认真半是打趣道,“万一又给他挡下最后一击,你就必输无疑了。”
李箸道:“既非正邪厮杀,又自知游刃有余,何苦起念杀伤别人?”
花无双诘难道:“若不是在神鹿台上呢?”
“喂。”阮生衣拿竹制的酒勺子敲了花无双的酒碗一下,“喝酒。”
花无双哈哈一笑,呷了一口“江湖第一刀”,龇牙咧嘴,“好,言归正传。长风,你之前用行路难的时候怎么没有风雪之气了?剑招和心法分开都有那样的威力,我觉得你可以去挑战绮郎。”
李箸笑道:“我有心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