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鱼朝隐说出“要你受点委屈”的话之后,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盛威低声道:“若能为大师兄报仇,就算是受罪,徒儿也甘之如饴。”
鱼朝隐点点头,颇感欣慰,“看来你也有自己的判断了。不错,李长风对阵陈长生时仍不用他自己的剑法,实在令人费解。若是赢了,可说他自恃剑法无双,可惜他输了,这里面究竟是何原因,难道不值得令人深思吗?”
盛威道:“参加神决就是要赢,他有机会赢却选择隐忍不发,就一定有问题。”
鱼朝隐哼道:“我都几乎认定他就是残害显儿的凶徒,无奈空口无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否认,咱们也不能硬来。”
盛威道:“所以一定要逼他动用压箱底的功夫,只要徒儿受到的剑创有受冻迹象,那凶手一定是他!”
“不错。”鱼朝隐激动得攥了攥拳头,话锋一转,“但以他日前展现的实力来看,你的功底尚不足逼他到绝境,为此之故,为师琢磨许久,才想出一个以伤换伤的下策。”
屈大虎在门口听得真切,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大师兄被人割了那话塞进嘴里,对方恨之深可想而知,李公子温润如玉,又跟大师兄无冤无仇,绝不会做出那种事,可是师父不会相信,我也不能公然说出真相坏了流星门的名声,可是,可是……阿威何其无辜,怎么能让他为不值得之人以死相拼?
“以伤换伤?”盛威不得其解,“徒儿如何能做到这步?”
鱼朝隐道:“他一开始会用桃丫头的剑法……”
“桃姑娘为什么会允许他那样做?”盛威心中有阮生衣,心思难免受到干扰,下意识地打断了师尊的话头。
鱼朝隐叹道:“她跟意大师关系匪浅,以南阳及近几日所见,她就算不是意大师的亲女儿,也是干女儿,不是你能攀得上的,除非她死心塌地跟着你,但你觉得可能吗?”
盛威虽知千难万难,却不肯摇头说不。
鱼朝隐见爱徒默不作声,忽然想到一事,暗道:对了,事实俱在,我何不激他一激?
“罢了,事情并无绝对。”鱼朝隐微微一叹,放缓语气,“你有那个心思,或许并非奢望。”
盛威喜道:“这,这……怎么可能?”
鱼朝隐笑道:“你刚才说桃丫头为何会准许李长风用她的红尘剑法,我看这话就有待斟酌。凡人学剑,若无心法,就只是依样画葫芦,得其形,不得其神,李长风使的红尘剑法神形兼备,依我看定是那丫头传授的法门。你道李长风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无名小辈。他能得到美人青睐,我的徒儿难道就一点机会也没有?”
盛威果然受刺激,暗暗压住心中醋意,朗声道:“师父,我怎么才能以伤换伤?”
鱼朝隐沉吟片刻,负手徘徊道:“红尘剑法流动婉转,软剑又恰好是流星锤的克星,你攻出去就等于把破绽露给他看,所以应该循循善诱,引他攻你。”
盛威眉宇紧锁,“一味据守,徒儿岂非必败?”
鱼朝隐摇摇头,“这只是第一步,还有三步。”
盛威急道:“哪三步?”
鱼朝隐道:“他要取胜,就要攻击你的要害,让四象玄机反应,这个时候,就需要你有以伤换伤的胆气,冒险以身挡剑,伺机重创于他。”
“这……”盛威甚为吃惊。
屈大虎在门外同样吃惊,但又想:阿威全力施为尚有不足,以身犯险,先受了伤,哪还有还手之力?师父到底什么意思?
鱼朝隐笑道:“接下来是第三步。你可还记得,他曾被陈长生以真气震开?”
盛威应道:“记得,那是他大意了。”
鱼朝隐摇摇头,“不完全是大意,他虽然有所保留,但根基想必不会太深厚。”
盛威垂首道:“师父,徒儿惭愧,我自认尚不及长生小弟功力淳厚。”
“不是还有为师吗?”鱼朝隐冷冷地笑了笑,“这第三步便是为师传功于你。”
“啊?”盛威瞪大双眼,“师父,这如何使得?”
鱼朝隐道:“你怕?”
盛威连连摇头,“那可是师父的功力啊,徒儿怎可这般受去?”
鱼朝隐长叹一声,恨恨道:“速成之法,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不是让你得益,而是要你受罪,为师若非别无他策,也不会想这么一招。多的不说了,这步最为关键,我叫大虎进来叮嘱几句,万不可被中途打断了。”
砰!
屈大虎自己就推门进来了,看看鱼朝隐,又看看盛威,最后看着师尊,一脸愁结,“师父,徒儿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鱼朝隐道:“说吧,若是有更好的办法,最好。”
屈大虎性子直,毫不掩饰道:“师父,我觉得您出手就行啊!李长风再厉害,还能打得过师父您不成?”
鱼朝隐沉下脸道:“为师无凭无据,如何出手?他若抵死不认,为师便是以大欺小!何况他整日呼朋唤友,尤其是那个花无双,跳得很,弄不好是他先出来冲撞为师,最后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屈大虎心想总不能让阿威冒险,便又道:“现在不宜出手,那就等到神决结束再找他!”
鱼朝隐恼道:“蠢货!你刚才在外面没听到吗?现在是找证据,神决之后,你有证据吗?他若抵死不还手,为师还能无凭无据杀人不成?眼下有最好的时机,神鹿台上只分胜负,不决生死,岂能白白浪费?”
屈大虎执拗道:“师父,道理我都懂,其实在神鹿台上,也还有一个变数。”
盛威只怕师尊又骂最亲的三师兄,不等鱼朝隐搭话,先自笑道:“三师兄,我就知道你藏着话,快说出来,师父定能应变。”
鱼朝隐的火气降了下去,冷冷道:“有话直说。”
屈大虎愁眉道:“我是想,李长风若当真是凶手,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如果他害怕暴露身份,主动认输怎么办?”
鱼朝隐叹了一口气,“他敢来参加太荒神天决,就没有退缩的道理。我看他心思缜密,想必不怕遇到威儿。”
盛威道:“三师兄,师父说的很有道理,咱们现在筹谋在先,必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屈大虎低下头,暗道:我是个笨师兄,你是个笨师弟。
“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退。”鱼朝隐神色郁郁,“他若当真认输,已是做贼心虚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屈大虎、盛威俩人已无他话,恭谨应了一个“是”字。
鱼朝隐点点头,教屈大虎到门外护持,传功之前,情绪颇为低落,幽幽道:“为师让你冒这次险,实在是无计可施。探了他的底细,若能赢,便顺势赢了,付出这么多,争一个胜场,为何不呢?这是第四步,额外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