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维一边拔草,一边暗自思考。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三狐村的人都知道,水家是夏国亲王的后裔。
他们一家人向来和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村民感觉不太一样,但水家的长女个子娇小,一张圆脸上只有眼睛特别大,不知道该说是文静还是悠然从容,或是有点傻气……并不是那种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少女,根本不可能想到她可能是公主。
没想到,她果真是。
……女人的变化真是太可怕了……
或许是因为水心源现在的衣着和在村子时完全不同,总之,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简单地说……就是变漂亮了。
……太可惜了。
早知道她会变身成为美女,当初就应该更认真对待那件事……
“你一个人在嘀嘀咕咕什么?”
“啊?”
回头一看,同样在拔草的福伯正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你自言自语无所谓,但别忘了做事,今天要把这片后院全都清理干净。”
“好、好……对了,那栋房子是干什么的?”
“是教坊。那里是宫伎住的地方,这里是舞室。光是这里,就有六个庭园。”
“宫伎?女人?福伯,我可以去看看吗?”
子维忍不住探出身体,福伯的眼神变得更冷漠。
“你有没有脑子?宫伎是专为陛下跳舞的,你敢轻举妄助,后果自己负责。”
“……别吓我,不至于鞭刑二十下吧?”
“在鞭刑之前,你会被那些宫伎打出来,倒吊在那里示众。”
这里的宫伎都不好惹……听到福伯这么说,子维放声大笑起来。
“哇哈哈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嘛?我也不是没见识过凶女人,最多就是吵架的时候丢盘子而已。”
“别说我没警告你……”
福伯一脸无奈地站直身体,拿着篮子去拔庭园角落的草。
“真是老顽固,我又不是去看她们洗澡……”
子维嘀嘀咕咕地站了起来,把手上的杂草全部丢进篮子后,看到有两个女人走去舞室。
“水心源!”
听到他的大声喊叫,水心源和她身后的侍女停下脚步。
“啊……子维,午安。”
“哎!终于见到你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子维跑过去,侍女立刻向前一步,挡在他和水心源之间……
这个侍女就是上次他在春莺宫的庭园叫水心源时,走出来张望的那个女人。
她上次也露出奇怪的表情,今天也露出狐疑的眼神。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去练习。”
“练习?练习什么?”
“练舞,我要在节日的宴会上跳舞。”
虽然侍女一脸狐疑,但水心源的笑容很可爱。
她真的……真的是那个背着弟弟、挥刀劈柴的水心源吗?
“是喔……是喔!我搞不太清楚状况,你要跳舞吗?”
子维用笑容掩饰内心的慌乱,莫名其妙地拍着手,拍下很多泥巴,侍女忍不住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我现在已经不是宫伎了,这次是特别。”
“真想看。”
每逢佳节时,三狐村的村长也会请大家喝酒,大家在喝醉酒之后,也会跳奇怪的舞,但水心源既然要练舞,应该是更正式的舞蹈吧。
“说到跳舞,我家隔壁不是有一个小雅吗?她以前在中秋节……”
“……呃,子维,我要走了。”
“啊?你不记得小雅了吗?她从很小的时候就……”
“娘娘,我们走吧!”
侍女用比子维大一倍的声音说。
“……你干嘛?我在和水心源说话。”
“娘娘要去练舞,没时间和你闲聊。”
“和你没关系……”
“子维!”
福伯发现后,瘸着一条腿跑了过来。
水心源张大眼睛,用手做出制止的动作。
“福伯,你不要跑……”
“不好意思,耽误皇后娘娘了,你们去忙吧!”
“你的膝盖还没好吧?等一下请你来教坊一下,那里有贴药……”
水心源关心地说完,快步离去。
侍女也瞪了子维一眼,小跑着追了上去。
……搞什么嘛?
“子维,你……”福伯摸着膝盖说道:“皇后娘娘是那种性格,所以不会骂你啰嗦无礼,但你不要一副好像和皇后娘娘很熟的样子。”
“什么好像很熟的样子……我和水心源是青梅竹马!”
“但你的青梅竹马现在是苑国的皇后娘娘。”
福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直了腰,皱起眉头。
“也许在你眼中皇后娘娘是亲切的同乡,即使皇后娘娘允许你这样放肆,也不要忘记这一点。”
“放肆……?”
……太莫名其妙了。
只是和水心源说话,到底哪里放肆了?如果不可以说话,水心源就不会回答我。
况且,水心源或许是皇后,但仍然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
而且……
“我差一点就是水心源的丈夫。”
“……你说什么?”
福伯的一双小眼睛瞪得快掉下来了。
“我没骗你,我以前曾经向水家求婚,后来因为水心源离开了村子,这件事也不了了之,如果水心源还留在……”
“你真是笨死了!”
福伯伸直身体,用力打了子维的头。
“好痛……你干么?”
“万一被陛下听到怎么办?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实话实说!”
“不管是真是假都一样!我就当作没听到。”
福伯脸色苍白,捂住了耳朵,一脸好像世界末日的表情,转身回去拔草。
“……喂!”
子维惊讶地张大嘴,偏着头。
自己的确曾经向水家求婚,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这件事曾经向水心源的父母提起,村里也有几个人记得这件事……
准确地说,是他的父母曾经去提亲,当时,自己有点意兴阑珊。
……我说实话有什么错?
即使在这个国家,皇上最了不起,水心源是他的皇后,也不能改变水心源差点就成为自己妻子的这个事实。
“即使陛下知道了……”
水心源如果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皇后就另当别论,但那是她来京城以前的事,即使皇上听到了,也不能怎么样吧?
舞室的方向传来音乐声。
“老人家就是喜欢杞人忧天……”子维自言自语道。
……
水心源走进舞室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福伯打了一下子维,但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福伯在骂他。
“香泉,刚才谢谢你。”
“不客气……但是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居然胆敢直接叫娘娘的名字。”
“在子维眼中,一定觉得我还是三狐村的水心源。”
琵琶的声音传来,其他人已经开始练舞。
水心源在走廊上加快了脚步。
“而且,我不是特地要求晴儿和宫伎,仍然像以前一样叫我水心源吗?”
“那是您的贴心,希望大家在练舞时不要对您有不必要的顾虑。况且,晴儿夫人是您的朋友……晴儿夫人和其他宫伎都是女人,男人中只有陛下叫您的名字。”
香泉扬起下巴,嘟着下唇,一脸生气的表情。
“香泉,你好像很讨厌子维。”
“我讨厌喜欢装熟的多话男人。”
“喔,我知道了,你喜欢像某人一样沉默寡言、稳重冷静的男人。”
“……娘、娘娘!”
看到香泉脸胀得通红,水心源放声大笑起来。
“嗯……但是皇上如果知道子维直接叫我的名字,可能会不高兴。”
“陛下一定会生气。”
“……会吗?”
子维一定是很思念故乡。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三狐村外出谋生,但他一定在举目无亲的环境中,很辛苦地做辛劳的工作。
刚好遇到同乡,当然会希望能够像以前一样聊天……至少水心源是这么想的。
……我刚来这里时,也曾经感到很不安……
水心源并没有忘记那段拼命克制思乡之情的日子。
在遇见陆扶苏……发誓要为了陆扶苏,成为全京城最优秀的舞者后,她才决心向前看。
推开舞室的门,宫伎都纷纷回头。
“啊,水心源,你来晚了。”
“水心源!真是不好意思,你刚到就麻烦你,可不可以示范‘归雁秋空’给她们看?”
“好,交给我吧……”
水心源把脱下的上衣交给香泉,立刻走向那些比她年轻的宫伎。
子维的事……
为了避免陆扶苏听到子维直接叫自己的名字,只能拜托福伯,叫他不要再直接叫自己的名字。
禁军换岗休息的小屋内,可以隐约听到教坊传来的音乐声。
除了宫内禁军在巡逻的空档会回来喝茶以外,在宫城内做工的人也可以进去休息。
“……真是的,那个老头子真啰嗦!”
子维坐在小屋外的石台上,喝着开水润喉,又自言自语地说。
“他一本正经地教训我,自己还不是轻松地和水心源聊天吗?为什么我就……?”
“……喂,以前没看过你。”
子维一抬头,发现两个禁军站在他面前。
看到身强力壮的兵士,子维忍不住挺直了身体。
“你是新来的吗?在哪里高就?”
“我、我是园丁……”
“原来就是你在福伯那里帮忙。”
禁军也拿着装了开水的茶碗,分别坐在代替椅子的大石头上面。
他们似乎也正在休息时间。
“听说福伯最近身体不舒服,应该需要更多人手吧?”
“好像是膝盖出了问题,走起路来好像很吃力。”
虽然两名禁军一脸凶相,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就像普通的兵士,子维内心松了一口气。
他没做坏事,照理说没什么好害怕的,但因为之前很少在工作时看到身穿盔甲的男人走来走去,所以还不太适应。
“……对了,听说新来的园丁和皇后娘娘是同乡,就是你吗?”
“啊?”
子维差一点被开水呛到。
“皇、皇……你说是谁?”
“皇后娘娘,就是皇上的妻子啊。”
“喔,原来是水心源……”
听到子维的嘀咕,正打算喝水的卫兵停下手。
“……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名字吗?”
“水心源吗?对啊!”
叫了三次……子维似乎听到另一个禁军这么嘀咕,难道自己听错了?
“你……和皇后娘娘这么熟吗?”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卫兵瞪大眼睛注视着他,子维误以为是羡慕的眼神,把福伯的忠告抛在脑后,得意地说:“因为我以前曾经向水家求过婚。”
“……你说什么?”
“后来因为阴错阳差,无法完成婚约,实在有点遗憾,所以,水心源原本有可能是我的妻子……”
原本露出羡慕眼神的卫兵渐渐露出微妙的表情。
他们皱着眉头,目瞪口呆……好像正在看一个犯了大错的人,
“……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
“好,该走了……”
他们把茶碗放进小屋的篮子后离开了。
子维又开始抱怨宫廷里很难找到聊天投机的人,他当然没有听到两名卫兵离去时说的话。
“……那家伙不是涉世不深,就是脑袋有问题。”
“应该是脑袋有问题吧!我看伊福也要赶快找接替的人手了。”
“……我也觉得,如果他也向别人这么吹嘘,恐怕很难在这里撑到新年……也会给皇后娘娘惹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