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以后想做什么？”
何问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笑着问道。
世间无数学堂，这都是一个很常见的问题。
教书先生让孩子们写下自己的梦想，存放起来，等到以后再打开来看，仿若过去种种承载在一纸之间。
这叫问初心。
但对孩子们来说，初心和时间等等，都是些很飘渺的东西，他们很难去想像日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即使勉强给出一个答案，也多是对身边人的向往。就像何问小时候，最崇拜的人是爹爹，他的梦想是帮爹爹的忙，把何家商业扩大，赚到更多的钱。
刘姜楠不一样。
圣贤学院不是普通的学堂，柳玉也不是普通的先生。
她从来没听过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所以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歪头想了想，苦着小脸道：“师父，我以后不想吃姨娘做的饭了，我想跟你一起吃丁伯伯做的饭。”
何问有点懵。
他没有继续追问，反过来安慰自己，这个答案或许比其他答案更好。
胜在简单。
就像现在的他，便很少去考虑将来。
他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尖，看着她有些委屈的表情，忽然想起智静小和尚说的话：姨娘做饭可难吃了，有一次，把那个总是捉弄我的女施主，都给难吃哭了呢，她边吃边哭，我过去安慰她，她反打了我一顿。
“师父，小和尚说谎！”
刘姜楠鼓起嘴巴，气呼呼道：“我没有哭的，那次姨娘做饭真的好难吃……我吃着吃着就想爹爹了，但绝对没有哭出来的，他非要说我哭了，我才打的他。”
她才不喜欢哭鼻子！
何问笑着说道：“师父相信你。”
“那师父是答应了吗？”
“没有。”
何问摇摇头。
小姑娘喔了一声。
见她失落的样子，何问哑然失笑，耐心解释道：“姨娘做的饭里面，加了些固本培元的药材，将来楠楠修行的时候，会比别人快上许多的。”
“真的吗？”小姑娘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何问肯定道，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想想也对，庖丁世家的妇人，哪里有做饭难吃这一说法呢？
提到修行，小姑娘就想起学了许多功法的智静，嘟起小嘴道：“小和尚变得好厉害，我快压不过他了。”
她拉了拉何问的衣摆，“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修行啊？”
何问安静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兰若寺传承特殊，弟子稀少，智字辈目前仅有智静一人，但青山不一样，每年都会有一批资质很高的弟子入门。更何况，青山有超过二十位逍遥境强者，不用担心出现断层。
何问说道：“再过一段时间。”
小姑娘开心地点点头。
何问略作思索，还是决定不落俗套地问上一句：“楠楠以后想学剑吗？”
“学剑？”小姑娘问道。
“剑是世间最美的武器。”
何问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今天收徒，他早有准备地把紫气东来带在了身上。
泛着淡淡紫光的长剑，围绕两人转上几圈，飞入桃花林中，像是一只在花树下跳舞的雀鸟，惊起阵阵花香，出来的时候，剑柄上已然挂着一个花环。
何问深呼一口气，刚刚接触半个月的心剑术，就算他剑道天赋奇高，动用御剑术也费了不少气力，但收徒后展示一番剑法，给弟子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俨然成了青山的传统，作为青山掌门，可不能失了颜面。
事实证明，这一幕的确给刘姜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直到很多年后，刘姜楠自己收徒的时候，她都还清楚地记得这幕画面，那片桃花林，那条长石凳，花雨飘洒中，师父微笑着把花环戴在她的头上。
她在师父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她在自己的眼里看到了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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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寒雨，谢了满院桃花。
天气越来越暖，给整座古城渡上了千颜百色。
春去夏来。
何问在圣贤学院，已经度过两个月的时光。
上午讲早课，下午学心剑术，晚上结合己身研究柳玉给的心得，偶尔陪着红叶赏赏苍山的雪洱海的月，何问仿佛回到了青山逍遥台，生活简单而不乏味。
刘姜楠也开始了她的修行生涯。
不是学剑，也不是学术。
而是背书。
道门五术典籍、青山剑谱总卷、加上从柳玉那里要来的一些练心法诀，摆在小姑娘面前的时候，足足有小半尺厚度。
如果没有意外，今天依旧会是寻常。
但总有意外发生。
某日，似乎约定好的，有三条消息同时来到了大和城。
一条是由不良人发布的江湖令，以名誉地位钱财，加上不良人和皇室的奇兵功法为奖励，悬赏夜幕杀手的头颅。数十个人组成的画像，半天就贴遍全城，也流入各门各派的手中。画像上，有首领极夜，有魔佛引路人，有曾露过面的杀手们，乃至还有林朔月。刹时间，沉寂许久的江湖如开水般沸腾起来。
另一条则是道门百宗的联合令，五月初一，道门于北松亭，重启论道大会。
这两条消息当然足够震撼，但对百姓们来说，却有些太过遥远，最后一条不同，它在百姓间引发了很大的波澜，尤其是清河以及长安。因为这条消息来自青山，它证明了那些传言的真实性——谢周首徒何问，身有重疾且长久不归，即日起，废除掌门之位，不允许参与道门任何事宜。
一个想法在民众们心底生起。
传奇刚刚诞生，就要死去了吗？
外界炸开了锅，学院里炸开了锅，刘姜楠领着孩子们，结伴去安慰他们的何先生，就连丁褒夫妇都送来了问候。
何问却依然平静。
以他对方师伯的熟悉，只片刻就猜到了师伯的想法，废除掌门之位，更多是对他的维护，好让他专心修行，没看紫气东来都还在自己手中？
奈何他不能去解释，这种事情明者自明。
至于柳玉，刚来学院的第一天，就提过让他卸去青山掌门的位置。
他现在更关注的，是红叶。
准确的说，红叶要破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