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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折戟

在废墟、火光、战乱与惊惶中,林羡渔不顾劝阻当先杀出一条血路往城门而去。临走前他趁空抓住顾寒笙的肩膀,红着眼大声嘱咐道:“老顾,我要去守城了,拜托你、拜托你一定照顾好夏姑娘!”

“咣”的一声,夏又清以长剑格开夏国士兵刺向林羡渔后背的矛,一字一句道:“我不是——”

“我——信你!”林羡渔也一字一句认真的回应道。夏又清一愣,而林羡渔已在她愣神的片刻最后深深望了她一眼,随即长剑舞动,冲破密密麻麻的铁骑,奔向火光蔓延的城门。那边厢群豪已是自顾不暇,虽有李八爷带领会宁八侠极力指挥众人抵抗夏国骑兵,但近些年边疆少战乱,群豪多未上过战场,被来势汹汹的夏国骑兵及其火炮震慑,只顾得上逃命,有些年轻的甚至惊慌之下拿不住武器,须臾间已成为铁骑火炮下亡魂。

“大家往岷江撤退!那边有船可以到对岸躲避!”唐十七甩出唐门的暴雨梨花针逼退身侧铁骑,纵身跃向高处向群豪呼喝道。巴蜀一带是唐门的势力范围,群豪一听纷纷向岷江撤去。但夏国骑兵岂会容众人所愿,立刻也向江边赶去围堵。混乱间前来参会的平民百姓最为凄惨,夏国骑兵见群豪武艺出众,便在平民中大开杀戒,顾寒笙自顾不暇的瞬间,身后他护着的一名平民已被突然冲出的夏国骑兵的长矛刺穿!

“住手!”顾寒笙心头一震,但已不及救援,他望着眼前绽放的绚烂血花,狠狠锤了自己一拳。“嘭!”顾寒笙施展“燕子回旋”狠狠踢下马上骑兵,长剑一转一送,跌落马背的骑兵已被一剑毙命!他拉起那抱着亲友尸体痛哭的另一名平民,掌中蓄力将他送出几里:“快逃!”

“老顾,当心!”伴随着“铮”的一声巨响,顾寒笙本能的侧身闪避,只见会宁八侠中的赵止钧手握长剑,格开原本击向顾寒笙肩头的长矛。四目相对,顾寒笙微一颔首:“赵六爷,多谢!”两人见不远处两名平民和三名点苍弟子正艰难的在夏国骑兵的包围圈中挣扎,立刻迎头赶上,一人一脚踹飞两名嗜杀的骑兵!

“多谢二位相助!”点苍弟子齐齐道。五人护着身后平民,本已摆脱夏国骑兵的包围,但赵、顾二人的杰出表现也吸引了更多夏国骑兵的注意,五六人呼喝着向他们奔来,将顾寒笙等人团团围在中央!

顾寒笙眉目微沉,六名骑兵手持长矛,横砍、侧削、后刺、前劈!顾寒笙以步兵对骑兵,本就处了劣势,只能应接不暇的躲避,却难近敌人身侧。他剑眉一挑,袖中的碎银滚落手中,一旋身的功夫看准时机连发数枚,登时打落两名骑兵长矛。电光火石间赵止钧立刻带领三名点苍弟子抢攻,跃上马头直取骑兵首级!

“啊——”本是胜券在握之时,却忽听两名点苍弟子惨呼!顾寒笙定睛一看,不远处夏国的弓兵赶到,数箭齐发,正中两人心口!赵止钧久在边关方能躲过,另一名点苍弟子武艺较高,只伤了左肩。顾寒笙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碎银,正打算以暗器手法击退弓兵,忽见两柄短剑神出鬼没,须臾间竟取了七名弓兵性命!

“子母追魂剑!是三娘!”赵止钧精神一振,果然见到白三娘前来支援。但夏国追兵源源不断,赵止钧道:“老顾,他们人多,车轮战会拖死我们。你轻功好,我掩护你突围,去抢两匹马,咱们先把几位乡亲和点苍派的兄弟救出去!”

顾寒笙应下,在赵止钧的掩护下杀出一条血路。见不远处夏又清正与三名骑兵周旋,顾寒笙立刻迎身而上,出其不意的从骑兵身后偷袭割断其喉咙。血光飞溅,两名骑士落马的瞬间,顾寒笙翻身跃上,纵马奔出。可赵白二人已被重重夏国骑兵包围,招式间愈显疲态,身上也渐有血花绽开。顾寒笙正艰难的挥动长剑欲从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路,忽听夏又清高喝道:“都住手!我乃大夏辅国公主,骠骑将军听令!”

顾寒笙循声望去,只见夏又清迎风而立,白衣飘飘,神色凛然,高举手中长剑,威严英厉的眉眼间自有君临天下般的帝皇之气!众人皆是一愣,赵止钧和白三娘更是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然而随即领头的夏国将军便道:“她偏帮敌国,怎会是我大夏的公主,杀!”可就在众人停手愣神的刹那,夏又清也施展轻功,跃上顾寒笙为她抢来的马,疾奔至赵、白二人身侧,左右同时各拎了两人后颈,双腿一夹马背飞驰而出!

她竟是早已预料到并非所有骑兵都见过公主、她几乎不可能被任何人信任!顾寒笙心中暗暗赞叹,但他也早在夏国骑兵震惊停手的刹那与夏又清心有灵犀般救下赵、白二人!顾夏二人对视一眼,正自庆幸,怎料此时骤变迭生,原本赵止钧欲拉住一同突围的点苍弟子似是惧怕无人救他,竟在顾寒笙救赵止钧的刹那一把将赵止钧推入夏国骑兵之中,而自己则拉住顾寒笙的马鞍随之冲出重围!

顾寒笙、白三娘皆是一惊!然而战场之上时机转瞬即逝,还未待两人反应过来,马已在顾寒笙挥鞭之下绝尘而去,白三娘只抓到赵止钧的一片衣角,不由急的落下泪来:“赵六弟!”

“呲!”刹那间夏国骑兵的长矛刺穿赵止钧的左腿!若非赵止钧常在边关身经百战,怕是已命归黄泉!赵止钧伤上加伤,又寡不敌众,顿时落了下风。他索性放弃防守,剑花绚烂间使出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竟是要力求在死前多杀敌人!

“赵六弟!”白三娘甫一被顾寒笙放下,便要急急奔回救援。顾寒笙一把拉住她:“在下去救。请白前辈速去支援李八爷,安排众人渡河离开!”白三娘深吸口气止住眼泪,重重握住顾寒笙的手:“拜托了!”顾寒笙和夏又清对视一眼,同时舞起长剑向赵止钧所在之处奔去。而得救的点苍弟子甚至没有看白三娘和赵止钧一眼,便发足向岷江奔去。

与此同时,深陷重围的赵止钧在短短须臾间已持剑杀了五六名夏国骑兵。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鲜血,形同疯癫,不顾夏国骑兵刺向他肩头、小腹的长矛,长剑舞动如平地惊雷、火舞旋风,似是要在死前燃尽自己每一分气力杀敌!

“赵六爷,保重自身,在下这就——”顾寒笙被五名骑兵围困,但余光仍刻不容缓的注视着赵止钧处的情状。见赵止钧有杀身成仁之意,顾寒笙连忙高声提醒。但怎料一语未毕,从远处奔来支援的两名夏国骑兵已高高举起长矛,在夏又清急促的警示中刺向应接不暇的赵止钧后背!

“叮!”随着一声尖利的巨响,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挟着浑厚的内力横插入两柄长矛之中!持剑的是一只苍劲的手,随风飘动的宽袖上已是血迹斑斑,持剑的剑客却仍在不疾不徐的微笑:“区区鼠辈,怎能与我大周侠客相较!”

“一悯道人!”顾寒笙舒了口气,击退夏国骑兵赶至赵止钧身侧为其点穴止血。夏又清亦赶至众人身侧,她留意到一悯道人和赵止钧望向她的眼光都复杂怪异,沉默了下道:“我——”

“夏姑娘当真是——”赵止钧迟疑的望着她,但话音未落便被顾寒笙打断:“赵六爷,夏姑娘说自己是夏国公主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相信她的为人!”

夏又清眸色一颤,她望向顾寒笙,而顾寒笙眉眼含笑的凝视着她,轻声道:“夏姑娘,你谈吐不凡,我知你的身份不会简单。可我信你,绝不是酿成今日之战的奸细!”

“我也相信夏姑娘。”一悯道人看了看顾夏二人,叹道。此时只听得不远处大地微颤,显是夏国骑兵增援,赵止钧由顾寒笙半搀着,也暂先放下对夏又清身份的质疑:“此处地势开阔,骑兵一旦增援,我们在劫难逃,必须尽快突围!”他极目远眺,见城门处依旧火烟冲天,只得暗暗压下心头的担忧。

几人商定,便一路拼杀向岷江移动。沿途所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有零星的侠士带伤浴血奋战。顾寒笙等虽存心相助,但夏国骑兵潮水般层层涌上,几人只得无功而返。眼见包围圈愈缩愈小,孤军奋战的侠客们已无生还之机。顾寒笙缄默着挥动手中长剑,眼底却翻涌着愈发复杂、悲痛却又无可奈何的波澜。栀微,他想,为“那一天”无所不用极其乃至踏着战乱鲜血铺就道路的他与她,是否……值得呢?

然而多想无益。顾寒笙等四人且战且退,终于退至密林处。一悯道人施展太极拳,挥袖一展扫退几名追兵:“顾兄弟、夏姑娘,你们带赵六侠先走,他身上有伤耽搁不得。我来断后。”

见一悯道人武艺高超、神勇非凡,顾夏二人对视一眼,扶起因伤重而体力不支的赵止钧先行一步。一悯道人一手执剑,一手运起醇厚的武当内力,双管齐下,势如破竹般扫开残余的追兵。林间风动树摇,只听他仰天长笑:“夏国蛮子,不过如此。顾兄弟,待我追上你——”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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