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玉茗的应承与那道铃铛声，场间的气氛宁静了下来。
此刻依旧像是刚才，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步，但气氛却缓和了许多，至少不会让那么多低境界的修者们喘不上气。
王小凡也颇为赞许的看了过去，觉得有些意思。
苏蓁蓁与玉茗关系不错，有着相似的际遇，那么替朋友复仇，自然能够算作清恩仇。
偏偏她又有些巧运，收下过小铃铛赠予的那串金铃铛，那么便能够代表那位铃铛姑娘行事。
任谁也知道南家三姑娘会是未来太白宗的宗主，而那位铃铛姑娘则会是太白宗未来的剑律，就像是如今的南二仙子与南大仙子。
那么代替小铃铛行事的苏蓁蓁，此刻斩杀葛彦，自然也能够算作正天下律令。
此时此事，可遇不可求。
这一刻，便是魉鬼等人也回过味来，眼瞳中纷纷展露些轻松的情绪，也畅快的舒了口气。
就连很少说话的冬乐都有些惊讶，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巧事儿，幸好让他们赶上了。
只是唯有南海棠与药命儿在担忧，有些无奈的看向正在登山阶的苏蓁蓁。
“你说她打得过吗？”
面对南海棠小声的提问，药命儿没有回答，脸色也有些担忧。
事实上，对于在场的他们而言，若要杀那葛彦从来便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甚至很是轻松。
即便是境界最低的南海棠与药命儿，也远远要比葛彦强太多，杀他至多不过一剑的功夫。
但问题在于，苏蓁蓁很弱。
那位苏家小姑娘即便渡过了仙韵道体的第一重劫难，也仅仅比那位此间最弱的苏家大姑娘强上一点儿。
或许苏蓁蓁的实力也不过就是一个第三重楼的寻常弟子水准，又哪里有实力斩杀第三重楼的嫡子葛彦？
魉鬼与秋诗等人也突然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担忧皱眉。
菊有道也有些遗憾叹气，觉得这位苏家小姑娘不错，也来的真巧，就是境界不够。
南紫苑与月玲珑没有说话，更没有担忧，各自看着各自的惦记。
王小凡有些担忧的看向了身旁的苏桃桃，因为苏桃桃没有听从他的嘱咐回到飞舟，还在他的身边陪着。
“夫君，蓁蓁要杀人呀？”
苏桃桃的声音很轻，没有担忧，没有喜怒，没有宽慰，没有哀乐，唯一有的情绪，只是心疼。
妹妹太小，总得长大。
但果然还是希望她能慢些长大。
至于苏蓁蓁能否杀死葛彦，从来就不是苏桃桃担忧的问题，甚至不需要过多思量。
在苏桃桃看来，自家妹妹从小便很聪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比她强很多，也一定能够做到。
就像是无所不能的夫君，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
……
满是微雪的山峡间，苏蓁蓁踏着阶梯。
阶梯上有雪尘，有泥土，还有些弃剑，那些是菊有道之前震破第三重楼的山门大阵时，一小部分弟子们掉落的佩剑。
临至一把弃剑前，苏蓁蓁随意捡了起来，就像是提着一截树枝，随意的划在了山峡的阶梯之上。
青宝铁打制的剑锋与山石玉阶之间摩、擦出清脆的微鸣，隔着一层雪尘，像是雾里听花，只闻落英纷飞。
这一刻的苏蓁蓁依旧穿着那简单衣裙，眼眸中虽已清明，但周身的黯色愈盛，一些幽暗的云雾也更加显著。
不同于尸妖的邪异，不同于魔修的霸气，此刻的苏蓁蓁所带有的蕴意，就像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幽感，如同黑色的太阳。
谁都知道这是仙韵道体的第二重劫难，但谁也都不知这是为何。
苏蓁蓁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起因是近些时日来，总做的那些涉及天下间晦暗的诡梦，或许是因为听到过的玉镇的那个故事，又或者是从书中见过的别的不平事……
那一瞬间，苏蓁蓁对于天地有些失望，就像是儿时见着母亲苏莺莺死去之时涌在心间的情绪。
总觉得让人真是难受，只是看着天地世间，便无比的不顺眼，不顺心意。
为何世间总有这些乱子，众生永远也不会得一刻真正安宁？
踏着步子，继续登着山石玉的阶梯，那柄弃剑依旧划拉在阶梯之上，发出清脆微鸣。
苏蓁蓁没有得到结论，但却明白，或许终其一生，她也未必会得到这个结论。
但有些事情，却并非是没有结论就没有目标。
即便真的永远也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结论，但必然还是会有方向，会有属于各自的选择与路。
于是苏蓁蓁轻叹一声，压抑着眼眸中最后的茫然与彷徨。
她望着第三重楼破碎山门外的葛彦，那位第三重楼的嫡公子已经因为恐惧，双腿发颤，眼瞳中满是畏惧死亡的意味。
正如同众人从来就没有隐瞒所有言语，葛彦自然也能够听到之前的那些话。
他畏惧死亡，所以自然不会赞同。
甚至他自己心中明晓，之前的过错足以杀他十次，那是真正的无端造孽的罪，但他却还是不想死去。
好在的是，前来斩杀他的这名稚嫩少女，境界实在低的可以，恐怕较之玉茗还要弱些，并非他十招之敌。
那么……是否可以从她这里突破一角，寻找到一份生机？
葛彦的眼瞳中透着些恶意，也很清楚周围有着那些强大境界的修者，他没有任何突围逃生的机会。
那么就以这名少女为人质吧，将她俘获用以要挟，让那些大人物投鼠忌器。
即便真的没有生路，临时拉上这个小姑娘作为垫背的，倒也算是赚了。
念着这些邪祟的想法，葛彦的眼瞳中的情绪渐渐变的狰狞，本应还算俊朗的容貌，也有些让人恶心的恶象。
只是在葛彦暗自摸着护身的佩剑时，准备偷袭出手时，却下意识的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与威胁。
这种感觉就像是三月之前，玉镇那个被逼至绝境的小姑娘，化身恶鬼，将他的同伙们斩杀大半，甚至险些将他杀死。
“你……也是个怪物？”葛彦的声音突然颤抖，眼瞳中有些难以置信，还有着一些离奇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