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沿江大道的元首府内，一场激烈的辩论正在展开。
“新长江共和国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站在元首府主楼二层小阳台上，潘人美将军手持话筒，向站满整个小广场的共和国高官们发表演说。他头发一丝不乱，军装笔挺，胸前一排勋章，可谓威风堂堂。
“赤龙军背叛了我们！他们蛊惑年轻的古烈将军，劝说他和我们长久以来的敌人——俄罗斯联邦逃到南方的余孽，自称蒸汽城的渣滓们建立友谊。甚至连台湾岛上那些终年躲避阳光的黑老鼠，那些黑暗森林的卑鄙刺客，赤龙军也想结交！新长江建国百年，有多少元勋功臣死在黑暗森林刺客的手里？这份血债怎么能洗清？我尽全力劝说古烈将军，劝他坚持他父亲的路线。我们必须在北面坚守天水关，而集中力量向南，先剿灭蒸汽城和黑暗森林那帮跳梁小丑。但赤龙军的蛊惑超过了古烈将军对我的信任。我们打开了关门，把部队部署在关外的平原上，在我们丝毫不占优势的战场和北方源源不断的僵尸们决战！”
潘将军一拳打在小阳台的石栏杆上，表情充满愤恨。
“果然，蒸汽城背叛了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黑暗森林传来的情报也全是骗局。尸潮的规模远远超出我们预想。我们节节败退，防线被轻易突破，军团陷入包围！如果不是我！今天没有一个士兵能回来！是我、下令南方军团撤退，抢在被僵尸合围之前！是我、拯救了六十万南方军子弟的性命！但这还不够，我们的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天水关屏障已经被突破，僵尸正在步步向我们逼近。在此，我号召你们，团结起来！”
“团结在谁周围？”人群中有人发问，“古烈将军目前行踪不明？”
“我的女儿潘盈芝！她和古烈将军有婚约，按照法律，在选出新的共和国元首之前，她必须监督这个国家！”
新长江共和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民主制。立国之初宪法就规定，元首必须在古、黄、潘三家元勋中选出。这三家各自掌握一部分军队，握有最大的话语权。三家之间的关系也盘根错节，政治通婚战略通婚很不少。他们的门生，亲戚，老部下等等，形成了庞大的势力集团。特别优秀的寒门子弟可以被吸纳加入，但绝对不可能崛起形成新的势力。
人群中发出谜之反对音的那人继续开火：“现在就定这个是不是太早？在此之前，我们难道不应该先检讨天水关之战是怎么输掉的？近卫军团和西部军团伤亡惨重，为什么只有南方军可以全须全尾地回来？当其他士兵被包围的时候，南方军做了什么？”
潘人美沉默了片刻。“是谁在对我进行质疑？”他大声说，“站出来！难不成你只敢缩在人群中讲话吗？”
一个身影越众而出：“是我！”
站出来的这人容姿英武，身形挺拔，笔挺的军装肩头缀有一颗金星，是个少将。
“是你，黄鸿飞，”潘人美脸色阴沉，“你连战场都没上，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以潘人美在军界的威望，敢这样和他正面对刚的人简直是疯了。如果是个普通少将，可能当场就被卫兵拉出去一枪崩掉。但黄鸿飞不是普通少将，他爹是黄杰一级上将，麾下西部军团将士数十万，在芙蓉城说一不二，属于名副其实的大军头。有这样的背景，即使是潘人美也要考虑翻脸的后果。
“我为什么不能质疑？天水关沦陷，原因根本就不明，怎么能随意就把责任安在赤龙军头上？新长江立国近两百年，赤龙军一直是元首最忠诚的利剑，怎么被你一说，突然就成了奸佞小人？为什么要通缉赤龙军？为什么不给他们辩白的机会？你说战败是他们的责任，你有任何证据吗？”
潘人美的表情阴森如冰：“证据、迟早会有！我警告你，没有人可以质疑我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
当啷一声，话筒被丢在地上。潘人美拂袖而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阳台。
演说不欢而散，广场上站立的人们面面相觑，摇着头也纷纷准备离开。黄鸿飞转身正要走，忽然小阳台上一个声音唤住了他。
“请等一下！”
黄鸿飞回头，发现是潘盈芝。刚才她一直站在她父亲身后没说话，现在终于出声了。
“请你支持他，”潘盈芝话音里带着恳求，“黄将军，请相信我父亲是为了这个国家好。没有人比他更爱这个我们祖辈一手建立的共和国了。他所做的一切，一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最好的选择。”
黄鸿飞的脚步顿了顿。“最好的选择？”他略带讽刺地回应，“你确信对你的未婚夫古烈将军来说，那也是最好的选择？”
这话噎得潘盈芝一时无语。她貌似很想再说什么，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此时广场上已经人影稀疏。黄鸿飞快步离去，脚步声踏出沉重的回响。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北方，一行人正在赶路。艾虎一马当先，后面跟着黄春丽、三宅和玛丽安。钢弹在前面一百米左右飞来飞去充当斥候，偶尔欢快地滴嘟几声。
没人说话，四个人脸色都不太好。这要从大约一个星期之前说起。那天傍晚，他们刚刚抵达甜水镇，被眼前的惨景沉重打击了一把。准确来说，那片冒着烟的残砖废瓦已经不再是城镇。焦木和瓦砾之间，横七竖八都是尸体。很明显，尸潮南下的速度远比预计要快。
这种时候，和镇里游荡的僵尸硬撼是傻瓜行为。那一天，四人站在镇外的山丘上默默看了一阵，终于还是绕路离开。
下一个目的地是远在八十公里之外的红石镇。那是个战前就存在的古老山镇，坐落在大河边的悬崖上，地势险要。据说红石镇最早是个军堡，是远古的封建王朝为了抗击南下劫掠的游牧民建立，后来住民越来越多，这才变成山镇。
红石镇南面有座大桥，是南下必经之路。历经百年风雨，它也许是这条河上坚持到最后的桥了。下一个可以过河的地方在南面一百多公里之外的某渡口，但有没有船也未可知。可以想象，南逃的人们一定会尽可能快地朝红石镇汇集。哪怕只是一根稻草，努力求生的人也会拼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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