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现在没钱，没法给你们退。”
对着身前的四位“龙门事件被骗成员”，叶母径直说道。
“我说叶家媳妇，你这样说话可就不讲理了。”一个五十左右的大娘皱眉道，这大娘姓李，在村里有名的爱胡搅蛮缠，其难缠程度可以说与叶母不相上下（叶母：？？？），“当初是你把我们叫过来，说什么龙王显灵的。现在你自己一分没损失，我们可都连老本都赔光了，没你这么做事儿的！”
“首先，这些鱼是大家平摊的，我也跟你们一样出了不少鱼。”叶母道，“其次，看到门口了吗？警察刚退回来的鱼，满满一桶。按照自己家出的份额拿，少补多不退，绝对不会让你们赔本就是。”
“那我可不干。”李大娘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鱼死了一大堆，卖都卖不出去。”
“那就去鱼塘里抓新的。”叶母说。
“我就要钱！把我的钱还我，我那是要给孙子交学费的。你要不给我，我就去村委会告你！我们一起去，到时候看你怎么办！”也许是觉得光自己一个人势单力孤，李大娘开始怂恿房内的其他人。
但是其余三人却没有顺着她的话逼迫叶母，只是各自对视，唉声叹气，不发一言。
叶母扭头吐出一口烟，将手中香烟在烟灰缸里磕了磕，抖落掉大片燃剩的烬渣，冷着脸对那李大娘道：
“李嫂，你这话可得说明白了。当初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你起的头，要不是你上了那老翟的当，追着他要鱼，能有后面这些事？而且当初我也说了，大家去市场里凑份子买鱼，是你说，市场里的活鱼太贵，也不知道好坏，还是用自己家养的妥当，一定要从我这里出。现在知道人家是骗子了，又回头找我要钱了。我当初卖你们鱼的时候可都给的成本价，我自己还一分没赚到呢！现在有亏都想让我担着，想的美！”
“你！”李大娘被气得指着叶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坐在桌子左侧，穿着不符合时节的厚套头毛衣，看起来略有些丰满，名叫赵萍的妇女开口了。
“李嫂，你也别这么急着要退钱。要我看，这事说不定是龙王对咱们的考验呢。你说要是咱们现在把鱼给退回去，过两天龙王发怒了可怎……”
“——你闭嘴！”李嫂和叶母异口同声地叫道。
很显然，龙王是不可能再来找她们麻烦的，但是这个退鱼还是退钱的事儿也始终谈不拢。最后还是叶小安扶着门框子，一瘸一拐地站到了门口，道：“行了，别吵了，这个钱给你们退！”
“小安，你怎么出来了？”叶母急忙把手里的烟按进烟灰缸里，大步走过去扶住她，口中埋怨道，“你病还没好呢，出来该吹着风了。”
“我没事。”叶小安哑着嗓子道，同时又向坐在房里的各位叔叔婶婶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你们也不用再缠着我妈了，每个人各自都交了多少钱，把数字报上来，待会退给你们。”
“你这丫头！”叶母用力扯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你别给妈找事，我现在手里没有那么多钱！”
“我出。”叶小安说。
叶母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咙口。
房内其他人面面相觑，一个刚才始终没开口的大叔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个，闺女啊，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来逼你妈妈的，就是想着大家一起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毕竟这钱也不是少数……”
“要退钱就现在退，晚了我可就不管了。”叶小安道。
那几人登时都闭了嘴，各自取出一张单据来，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据注着每家都出了多少钱。叶小安扫了一眼，出的最少的是赵萍，不到四百块钱，最多的则是那个李婶，大约有八百多，难怪她一直跳脚叫自己老妈退钱呢。叶小安也不二话，收了字据，拿出钱包来，会转账，不会用手机软件的就给现金。
别的人多点儿少点儿都无所谓，拿到钱就千恩万谢地走人了，独有李婶在那一个硬币硬币地数，数了三遍确定没问题才走。叶母冲着她的背影吐口水，抱怨道：“就她事多，我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来这里打麻将。”
叶小安“嗯”了一声，叶母见她神色淡淡，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件事闹的太丢人了，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跟女儿说不会被骗，结果一眨眼就给打了脸。
“其实这钱你不应该退他们。”叶母讪讪道，“那些家伙也就是欺负咱们娘俩无依无靠，要是这些鱼是在别人那里买的，我就不信她们敢去闹……”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叶小安打断了她的话，“我手里真的没钱了。”
叶母再次哽了一下，她看着女儿艰难地扶着门框要往外走，喉咙口突然有一句话猛地冲了出来：“我会还你的！”
叶小安闻言一愣，回头看向她，眉毛诧异地挑了挑。叶母被她看的有些尴尬，但还是再次说道：“鱼的钱，我会还你的。”
“不指望你还啦，自己多注意分辨，以后少给骗子创点收就行。”叶小安道，“对了，我跟叶冰得回去了，明天早上走，后天我上班。”
“这就走？”叶母诧异道，“你病还没好利索呢，再请几天假吧，不行我给你领导打电话。”
“你可别，这又不是学校请假，还得找家长。”叶小安急忙拒绝，“领导本来就多给我批时间了，再请就得扣钱了。”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叶母问。
“下次啊……”叶小安想了想，“那得过年的时候了。”
“每次都要过年，过年，不过年你就不能回来吗？”叶母突然生起气来，“城里离咱家又不远，也不是隔着省，你就不能多回家里来住住！这房子里面是有刺扎你还是怎么着？”
叶小安闻言皱了皱眉，道：“我要上班挣钱啊。”
“再挣钱你周末不也得休息吗？”
“我说，您不会以为资本家都是搞慈善的吧？”叶小安无奈道，“我周末得加班好不好？还要做兼职，都快忙死了。而且咱家地方这么偏，我又没有车，这大好青春天天把时间浪费在小客车上您觉得合适吗？”
她这话说完，叶母反倒冷静下来了，她伸手指指刚才与“龙门事件被骗成员”共同协商退钱大计的桌椅，画得浓黑细长的眉毛高高挑了挑。
叶小安会意，无奈地坐了过去。
“既然话都赶到这儿了，趁着你没走，咱娘俩今天好好谈谈。”叶母随手从方桌格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了一根，正要点，想了想又把烟塞了回去，只用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玩着打火机，“说吧，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
意见啊……叶小安摸了摸鼻子，诚实地道：“我对你没什么意见。”
毕竟她妈除了奸懒馋滑坑蒙拐骗不干正事贼能坑钱坑女儿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缺点了，而前面的这些她都已经习惯了，也谈不上有意见。
“你别想着哄我。”叶母道，“以为我不记得呢？当初你爸在的时候，你哪怕放半天的假也恨不得身上长个翅膀往家里跑。现在你爸没了，家里就剩我了，我瞧你这过年都不愿意回来啊，每次还得求着你老人家，求你来看看你留守山村的孤寡老妈。我就这么碍你的眼吗？”
“嗯。”叶小安说。
叶母：“……”
“不，妈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叶小安很快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错误答复，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碍眼，我是觉得我自己有点碍眼。”
“你碍什么眼？”叶母被女儿不假思索的回答弄的有点伤心，眼圈发红。她略转过头，不想被叶小安看到自己的失态。
“其实也不能说是碍眼……”叶小安再次摸鼻子，“我就是想知道，妈你跟徐叔……”
“你这孩子怎么也跟外面那些人似的瞎说呢？我跟老徐什么关系都没有！”叶母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就你一个独生女，那姓徐的家里的孩子跟我根本没关系，那是他在外面捡回来的！”
“这又是谁造的谣？徐嘉怎么可能跟你有关联！”叶小安皱眉道，居然说她妈有私生子，这也太过分了，难怪她妈刚才那么生气。
“不知道，不过我早晚查得出是谁。”叶母气呼呼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叶小安从木柜上拿下一卷卫生纸递给她，叶母用力扯下两张，背过身去抹眼睛，嘴里闷闷地道，“不是说这事，那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什么时候跟徐叔结婚。”叶小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