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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2 引弓射日待来人

……

“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

以上是常见于古籍当中的一段记载,刘荡仁在宫廷之中受太子太傅引导读经之时,对那繁文缛节嗤之以鼻,却对这怪力乱神的记载尤有兴趣,时常心向往之。是以才刚学有小成,他便急不可耐地领着近卫在国中四处钻山入岭,越少人迹,他就越是乐此不疲,终于招致大祸……

话说当年天上十日并出,恶兽猖獗,天下民不聊生,帝尧仁厚,命大羿引弓射箭,落下十日之九,遂还了天下以清明。

帝尧既没,大羿无踪,天上咸平已久,时至今日,再现二日,万民亟待天降一个英雄,来替他们解除苦厄。

“山神,大羿当年所用彤弓素矰,如今就收藏在落日峰上,他在消失之前,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今日之事,特意留下了一支素箭。只可惜国中虽然人才济济,勇士辈出,却无一人能够接近那张彤弓,更别提开弓射下金乌了……”

帝烛摇了摇头,感概不已,他与大祭司对望一眼,又振奋说道,

“本来大祭司占出谶语,却不知大羿魂与仁勇血是为何物,直到今日得知山神下山,这才恍然大悟,那谶语必定应在山神身上,山神必定是仁勇的大羿转世,念念不忘苍生。还请移步落日峰上,取得宝弓神箭,射下恶鸟!”

刘荡仁本想明说自己同样不知大羿魂是为何物,更不是什么大羿转世,只是他早已看出这上古之人的执念之深,实在难以估量,他们对于天地又敬又畏的情绪,早已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令他们只会相信他们所愿相信之事,而不会去理会他的任何辩解……

既是如此,那看看便去看看,他对射艺亦有钻研,对那张既能射下九轮太阳的神弓,他大有一睹为快的冲动,若是能够亲手把玩一番,也是极好的了。

退一步说,即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师未捷,辜负了大家的期望,也不会掉了块肉,有何惧?

神山来人,并应承前往落日峰取得彤弓素矰,射下那只害人金鸟的消息在帝烛的默许之下,不胫而走,以最快的速度传向了国中各处。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临阳城中的百姓可说是居住于天子脚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他们最先得闻,此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当刘荡仁乘着一头被驯服的斑斓猛虎,赶到落日峰脚下之时,那儿早聚集了数不尽的国人,见到骑队到来,这如潮如浪的众人,自发地分开两旁,让出了一条足以供九马齐驰的康庄大道。

两边人山呼海啸,欢庆着山神的降临,期待着恶鸟的伏诛,场面之大,实在是难以描摹万一……

有那遴选而出的美貌少女,提着一篮篮的新鲜蔬果,清水渴饮,款款走上前来,刘荡仁淡然自若地饮下一壶清水,又取了几枚酸甜果子,就挥手示意她们离去。

“各位稍安毋躁,今日上天垂怜,山神降临,必定会斩杀邪魔,诸位且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帝烛一改往日忧愁之态,策马来到人前,语气铿锵地高声宣布道。

之后众人各自一打身下坐骑,一伙人风风火火地沿着宽阔的山道直往落日峰的峰顶所在而去,身后人群欢呼声骤起,争先恐后地随之而上。

那儿,便是射日的绝好所在,寄托了天下人的期盼……

峰顶之上,离地恐怕足有千丈之高,山脚之下难辨牛马,这本该远比山脚清凉的所在,却也因头顶双日的炙烤,而变得闷热无比,甚至就连呼啸而至的罡风阵阵,也成了热浪滚滚……

峰顶之上,是一块平如明镜的石台,石面犹如被一柄百丈神兵横切而断,不含半分的突兀。

石台正中,是一座祭坛,帝烛告诉刘荡仁,这便是当年大羿射日之所在,名曰祭日坛,更有传言九只被射杀的金乌的遗骸,便是被帝尧埋在了祭日坛下,不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为真为伪,并无人能够明确。

刘荡仁终于见到了彤弓素矰的真面目,离祭日坛约三尺之高,静静地悬浮着一张其红如血的宝弓,而在弓弦一侧,与之平齐,有一支雪白羽箭相伴而生,相距不远也不近。

这两者缓缓地正向旋绕而转,弓弦一张一翕,似有灵之物在吐纳呼吸,只看到此处,便知这彤弓素矰,必定超凡脱俗。

“这张宝弓刻有禁制,非是与它契合之人,万难靠近半分,更遑论开弓射日。”

大祭司来到祭坛跟前,倒地便拜,行起了最为庄重的大礼,

而在他身后随他而拜的几名勇士,看向祭坛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他们纵然能够生擒虎豹狼豺,能够一箭将一座山头射成粉碎,也无法赢得彤弓的臣服,虽是遗憾,不过那可是英雄大羿曾亲手使用过的宝弓,再挑剔也不为过。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呼拉拉……”

大祭司起身面向日出的东方,双臂高举,木杖横持,最终呜噜噜地唱着神秘的咒文。

刘荡仁初听时还暗觉好笑,待他身旁一阵奇异风起,天地之间似乎变得阴凉许多。一种不知如何去形容的玄妙,充塞了这天地之间,伴着大祭司的咒文而上下起伏。

他这才慌忙收起轻视之心,目不转睛地旁观大祭司的施法。

过了半晌,大祭司施法已毕,他回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刘荡仁,说道:

“我已告知上天射日之事,还请山神大发慈悲。”

说着,他朝着刘荡仁伏身下拜,毕恭毕敬。

“好,那我便姑且试试。”

刘荡仁咽了一大口唾液,缓步向着祭坛而去。

他全无把握,只是如今他骑虎难下,无论成败,他都得一试。

高处不胜寒,至于失败之后他的命运又当如何,他无从得知,总要做了方知。

“哗嗬嗬……”

石台之上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山神伸手取弓,嘴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吼声,他们此时的心情,并不比刘荡仁安定多少,此事事关他们一世生机,更关乎整个族群的繁衍。

天下大事,莫有大于此事者。

一步,两步,三步……刘荡仁屏息前行,一丈,一尺,一寸……

他腰间隐锋剑不为人所觉地微微一颤,他的手在朦胧之中,只感觉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这屏障并不阻他,柔柔软软,或许便是大祭司方才所说的禁制。

他的手已触及了那张悬浮的宝弓与箭矢,入手温凉,他的浑身都在这一奇妙的触感之下欢腾鼓舞。

他的手终于紧紧的握住了这红弓白箭,并一举将其从祭坛上方取出,转回身来,高高举起,昭示众人……

“山神,山神……”

欢呼声震天而起,声音一浪接着一浪,由山巅往山脚之下传播而去,自二日凌空发生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盛事。

“哈……难道我果真是山神?”

刘荡仁又惊又喜地打量着自己手中的这一对神器,心中的激荡,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人少上半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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