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9 无心
记录人：方合
冷水灌进鼻腔，呛，疼痛，咳嗽，无法呼吸……
落进水中了。机关下面是水，但是哪里来的水，又要通往哪里？这是密道，还是陷阱？
不会，不会是陷阱，她不会连着她最在意的62都一起杀死。可能是海潮导致的积水，水下面一定有出口——说不定是出城的密道！
可是就算勉强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一片混沌，头顶上的光亮飞速远去，很快就缩成了一个小点。
没法呼吸，感觉胸腔憋得要爆炸。这样下去恐怕不等找到出口就会溺死。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里全部灌进了盐水，痛得脑袋都在发晕，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热辣辣的仿佛会一阵阵跳动的疼痛。怎么办，怎么办，有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救命的东西
我的血，思言说我的血可以救命！姑且试一试——我召出右手剑朝左手手背上一划，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锋利无比的利器像是涂了油一样在我手上滑来滑去，却留不下任何伤痕。
我昏昏沉沉的大脑这才慢吞吞地想起，思言还说过，能具剑不会伤害主人，所以不能用来自伤。于是我伸出左手想去拿作战服里别在左边的匕首，但是受阻于强烈的水压，怎么动作也碰不到。
眼前一阵阵发黑，没法思考了，没法集中精神了，没法用力动作了。好像有什么类似刀尖的东西擦过右手掌，我想都没想就出手猛拽了过来，双手紧紧抓住了刀身，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好疼，好疼啊，从指尖传来的剧痛在强行呼唤意识的回笼。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血红色在眼前晕染开来。
救救我，出口，出口在哪里——出口——！
原本一直下沉的身子猛地一震，然后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周的水压和流向改变了，不再是下沉，而是随水漂流。水流像是听懂了我的哀求，它们温柔地捧起我的身体，带着我疾驰起来。一定是向出口而去吧——
然后我被水噗的一声吐了出去，砸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冒完金星后世界陷入一片漆黑，我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幸好没有。感觉在慢慢地复苏，从喉咙到胸腔都像灌了辣椒水一样火辣辣的疼。好呛，我拼命地咳嗽，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但是活过来了！不管怎么说，活过来——
脖颈处一阵冷意，什么冷冰冰的东西贴了上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然后感觉一阵刺痛钻了上来——是剑刃！剑刃抵在我脖子上，划破了皮肤！我吓得一动不动，咳嗽也不敢咳了。
“是你动了我的剑？”
62用了很大的力气抵着我，我感觉剑刃已经在往肉里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想跑，但他一把揪住我把我掀倒在地，剑横在我头颈里。
我吓得六神无主，完全反应不过来反生什么事，我们现在身在何处。他的眼睛里满布红色血丝，眼神狰狞地瞪着我，感觉浑身都在冒黑气，十分可怕。我后背磕在凹凸不平的坚硬地面上，肩颈被剑身死死压住， 完全动弹不得。
“什么……剑……”
“是你动了我的剑？”
他又重复了一遍，手上用的劲加大了。我觉得简直不是平整的剑身在压着我，而是绳子在紧勒我，都快要吐出来了。
“我……血……放血……”
不行，说不出话，连喘气都很困难。我顾不上疼痛，伸出已经血痕累累的双手就去扳剑，结果他把剑从我手里一抽，我惨叫声还没落，剑就嗖一声擦着我的耳朵边直插进地里。
他俯下身压得更低了，直直瞪着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
“我为什么会看见你？”
我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僵硬地躺在那里不敢动。
“我曾经梦见过，落进水里，被人夺走手中的剑。为什么是你？”
“我需要用血为媒介来展开术法求生，可是我自己的剑不能伤害自己，情急之下我摸到了一把另外的剑，也没多想……你可能是——”
你可能是“预见未来”。我话说到一半，突然看见他挂在胸前的吊坠，因为俯身的姿势掉了出来。那是红拂留下的，我放在他门前的——等等，“预见未来”？
我一下子怔住了，剩下的话哑然失声。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时间之力能帮你预见危险”？红拂力量的一部分，她本想把这能力交给我，然而还是阴差阳错到了儿子手上。62曾和我说过的，他总是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怀疑是以折磨他的精神的方式来强迫他履行使命，他感到自己的人生不能自主……
难道这都是那个吊坠的错？难道红拂把它交给我的本意，其实是想让儿子能从这种使命中解放？ ‘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
我的好心反倒成为束缚另外一个人二十余年的悲剧。全都被我搅乱了……全都是我的错？
全都是我的……无心之错……
“你要报仇的话，就杀我吧。麻烦是我开枪杀死的，与他无关。”
北极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侧头看去，只见她举着枪走到了我们两人身边，远处无聊和瀛洲在给糖包扎额头，季夏一个人靠墙坐着。
“方合还对麻烦手下留情了，否则她恐怕避不开那两剑。你要报仇就找我，放开他。”
62抬头看她，终于移开了那狰狞的红眼睛，我也感激地望着副队长。我回想起从天花板上偷袭的那千钧一发的一刻，用了风的加持，碰到麻烦其实不成问题，纯粹是因为她太漂亮了——我看到她的脸，就觉得这剑砍不下去，手上就慢了。她美得简直不是人间之物，所以我会有种这世间的一切刀枪棍棒都不可以加诸于她身上的感觉。我都不敢相信她会死。
“方合手上的伤是为了控制水流救我们吧。”北极星蹲下身握着我的手查看，我都有点脸红了。湛泸队长——不对，湛泸队长他——他——我猛地翻身坐起，发现远处无聊身边还躺着两个一动不动的人。
62似乎也平静下来了，收起了剑。“对不起，”他小声道，“我刚才太冲动了。”
“他们……他们死了？”我指着那两个人，颤声问道。
“死了。都死了。”北极星回答得很平静，脸上没有表情。
我说不出话来。
倒是麻烦提着急救箱向这边走过来，打破了我们的沉默：“支援部队也到了，商量一下后面的计划吧。”
“怎么来的？”62问道。
“先头部队是靠方合放血，至于后面那三人，糖说是她用那架破飞机带下来的。”北极星叹了声气，“可真是天才。”
糖、瀛洲和季夏坐在暗室的那一边。也就是说，组织的所有战力都在这里了。
“你被她注射了什么？有毒吗？”
62摇摇头。无聊一边给我包扎手，一边招呼瀛洲过来给他做检查。
“我觉得……我觉得秦二小姐一定是位出色的医生。”我看着面前脸色苍白还在强撑着忙前忙后的队医，“否则不可能只是看见了未来就能知道怎么治病。医学是很复杂的，对吧？”
“先别闲聊了，那封信。”北极星忽然拍了拍我的肩，“我们在实验室外面的书架上找到的那封信，信封上写着糖小姐收的！”
我慌忙从怀中翻出来那封已经被打湿了大半的信，正要起身递给糖，北极星忽然拦住了我：“你念出来给她听吧。她——她受了伤，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