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投降我说不过你，不过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把你当人还是不当人？”
他没答话。我懒得等他组织语言了，直接一口气乘胜追击：“还是想让我帮你寻死？让我现在推你下去吗？”
出乎我意料，他动了动嘴唇：“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说，可以的话，下次别再救我。”
“这——”我完全被他搞懵了，“这当然可以——”
“还有，”他转过身朝着楼道的方向，似乎打算回去了，“今天本来不是你值班。”
“糖小姐有事翘班啦——”
他摇摇头。“我希望除了训练之外，我们之间不要有更多交集。”
切，还不就是不想见我呗，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不过仔细想想这十天发生的事，我好像的确是个扫把星，不招人待见也正常。
“等等！”我鼓起勇气叫住他，“既然以后不要有更多交集，那能不能让我这次把话说完？”
“说。”他一脸平淡的表情转回身，好像并不在意似的。
我发现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很高冷很不能招惹，实际上却好像说什么都不会真的惹他生气？不过那次他直朝我刺过来一剑还是很恐怖的，我差点以为心脏都要被他捅穿了……
我谨慎地思考措辞，最后决定采用不带感情简明扼要的方式：“那么，你是人吗？”
他少见的陷入了沉默。就在我以为问得还是太过分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出声道：“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分析。”
“就是……物理意义上的，你是父母生下来的孩子吗？”
他皱起眉。
“我意思是——我知道樱珠夫人是你的养母，半秋先生是你的授业恩师，郭文夫人算是你工作上的前辈，对吧？你好像没入学前还有过一个师父？”
“如果你是问我父母的话，我被收养的时候是四岁，在那之前——”他顿了一下，“我记忆里确实有过父母，但是记不清他们是什么样子了。”
“那就对了嘛！那你就是人啊！”我松了口气，“一个好端端的人是不会因为被赋予了使命就变成武器不是人了。”
“如果不能自主呢？”
“什么意思？”
“我能看到不属于我自己的记忆。”
“啊？这种设定吗？”我吃了一惊，“意思是你的记忆被人为改造过？植入记忆？还是会看到过去未来之类的？”
“不清楚那是不是真实的，是否某人的记忆亦或未来。但是那些画面会时刻提醒我我的使命，我猜测是用折磨我的精神的方式来强迫我去履行……保护城的、我的使命。”
“这……”我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那你是有自我意识的，那就还好……其实谁都会遇到这样的事吧，受到各种各样东西的干涉，只是程度不一——毕竟谁的人生是能完全自主的呢？”
“只是我比较严重？”他少见地用了反问句，像是要开玩笑的样子，但语气仍然轻描淡写的，让人捉摸不透，“我每晚都做同样的梦。”
一阵沉默，最后我鼓起勇气说：“我试试看能不能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以及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我第二个问题就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用什么办法让我来的？”
他直截了当：“你说你是飞机失事。”
“我——我不是——”我低下头，放弃挣扎了，“我摔了一跤，睁开眼睛就在你发现我的地方了。”
他摇摇头：“那我不知道。”
“我猜也是。”我叹了口气，“我现在想清楚了，可能解决这里的谜团就是我的任务吧，就像你的使命一样。逃避是不行的，必须找到前进的路。而且我想我应该也是要保护城的，是你们的同伴。”
“我们？”
“对，今天我就都说开吧——我要向你道歉。你的亲人是因为我的莽撞而死，因为我当时太想要逃走了。以后我会坦然接受我的使命，不再逃避。以后我要更谨慎，也要争取变得更有用，希望能成为值得你们信任的同伴。”
“我一直都信任你。”
“什么？”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我跟不上了。
“你的表现和琉特这些从城外回来的人一样，像是生活在比我们更高级的世界里。对，世界，战争，国家，这些概念我只在书上见过，你却能随时挂在嘴边，非常自然地谈论。这就是我今天一开始跟你说的，我最近时常有这种感觉，城外的人站在世界的前沿，而城内却是因畏惧而后退之人，只能够自保，并没有未来。”
“啊？我觉得你这话就比我深刻多了啊？你是想说文明的倒退吗？”
“文明——”他闭上眼摇了摇头，“也是我所不熟悉的概念。”
他好像真的很重视这点，但我也真的觉得没什么可在意的，可能他是求知欲太强了吧。也对，一个在封闭环境里长大的人，忽然接触到许多陌生却广泛的概念，是会觉得紧张的。
“你信任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啦！我们就是同伴了，我的见识说不定有时候能帮上忙。”我想到刚才他谈论自己的那番话，于是又赶紧加上，“你也不用紧张了！有人帮你一起承担保护城的使命，就算——就算你死了，也有人继承遗志，你大可放心。也不用去强迫自己排除每一点点危险什么的，我相信肯定会有更好的选择……我说得不对？”他直直瞪着我，我心里有点慌。
“没有。”他轻轻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我相信你。”
“那就好。其实你也不难相处。”我尴尬地笑道，“我之前有点怕你就是觉得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不用猜。”
“啊？”
“我没有在想什么。”他又一次背过身，“能说的我会说清楚，不能说的我不会去想，想也没有意义。”
我看着他走进楼道。胡说八道，这不是想了很多嘛。说了半天还真就是个猜不透的怪人，完全不知道他下一句会说什么，好难应付啊，为什么他要是我的老师呢……不过好歹是个人，也不能奢求太多，认命了秦方合！话说——话说他是人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