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子，可我害怕。”
“你不是说过要报恩吗？”
伯中眼神极深，那日他不过施舍了一锭银子，那小乞丐便追着他跑出三条街，要卖身报恩。伯中问他为何，他说拿银子救了唐妹妹三婶子的命。
不过都是乞丐，一起讨生活的，少年孤单一人，却有如此之心。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所动容。
可伯中看他跪地磕头说要当牛做马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动，只看他盯着伯中怀里的钱袋子，才笑了出来，他那眼神那样子叫伯中想起了一个人。
那般诡计多端，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早就被人看破，自以为狡猾。
选谁不是选呢，他身世简单，更容易拿捏，楚风几乎没反对就同意了，只楚风以为他是报复玄周，故意讽刺的找个乞丐来当皇上。殊不知伯中心中所想也不过那么简单的一二三。
小皇上从被子出来在榻上磕头，“小的报恩。”
“即要报恩，我让你当皇上你就给我好好当，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再顺手牵羊给我惹麻烦。”
“我知道了，不是，朕知道了。”
一个连名字都不曾拥有的乞丐，转天当了皇上。这世上谁能信。
可偏要做出来要你信。
伯中离开皇帝内宫后，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他还记得那天小乞丐求他收留自己时候说的话，“有算命先生说我将来大富大贵，我肯定会给主子带来好运的。”
刚出内殿就有人前来报，世齐和北疆都派了使臣，不日便会进京，伯中将信函扔回到宫人怀里，“传话下去，皇上已拟诏书，明日便将三年一次的科考提前，广招贤者为国效力。”
楚风看着伯中背影微微出神。只身边亲信过来耳语，“哦？当真没消息？”
“当真没有，无论世齐还是中原甚至咱们在北疆的人送过来都没消息，那个狼青就和蒸发了似的。”
楚风盯着自己亲随的眼睛，“可没消息，有些人就是不死心。”
他说的是伯中，自打金家大营那日起，伯中虽没表现出来，但楚风知道，伯中心思活了，他背着楚风找了一些自己的人，在外收拾消息，极其隐蔽，若不是楚风的一批死士截获了一次信鸽都发现不了，楚风心里无尽担忧，若是金家家主想法和金家背道而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便插手去查，一查之下果然不出意料，伯中的叛逆永远都和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不除，伯中永远都不会甘心为金家肝脑涂地，那个人是楚风心中的一根刺。
“放点烟雾给伯中，把他的人引开，咱们的人继续支撑着，一经发现踪迹，杀无赦。”
“公子，公子。”
凌雨辰买了两个包子跑到司庭身边，此时二人一身青衣刚刚进京。
看着城中来回的巡逻守卫，以及城门处大小马车，凌雨辰感叹道，“科举提前了，各地子弟都来投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机会，一招高中家族翻身呢。”
京城现在最多的就是进京赶了考的各家考生，京城那些大官的儿子们也被家族罩着四处走动，找关系指点，各地子弟则是带着书童背着书本进京赶考，现在京城最紧俏的就是客栈了，尤其是曾经出过状元的状元楼客栈最为火爆，凡是能拿得出银钱的都住这儿。
不过听说赶考期间价格翻了一番，能住的起的都是各地条件好的子弟，有些寒门子弟就只能住在下等小客栈，甚至有些这种都住不起的就借宿柴房，这种事每三年赶考见一次，这一次响应皇室招纳人才，是个极好的机会，自然各地读书人都要抓住。
凌雨辰看四处都新奇，眼睛瞟来瞟去，逗得司庭直笑，“别忘了任务。”
“早就安排了，蔓生早半个月就在信息楼布置下去了，个顶个的文采飞扬，保准给三爷把事办好。”凌雨辰皱皱眉，“只是，这次派的人中林老那边的居多，咱们要不要？”
司庭冷笑，“林章小肚鸡肠，别管他，他的人再怎么作也是他们自己作，作出事来他兜着，咱们若是插手就着了他的道了，三爷这次又把繁星楼交给我，他气不过，和我对立，却不是明智之举，有时候我在想林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那么足智多谋，怎么会专门看我不顺眼。”
“他的心结在公子身上。”
司庭笑了笑，这话倒是没错，林章机关算尽心计了得，偏在司庭身上过不去，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讨厌他，即便是证明了黑狗血没用，自己不是修真之人，可大概林章认定他就是旁门左道，惹人厌恶，对他忌惮，总想除之后快。
可繁星楼一战三爷和林章发了脾气，后者也不敢再多言，毕竟三爷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他便只能处处算计，司庭觉得正是多事之秋，北疆又是个虎视眈眈，年后派使臣出使世齐和玄周，司马昭之心太明显，慕容山河虽然稳定了世齐，可要忙的还很多，林章这时候玩暗的，内斗无疑是让慕容山河分心烦躁。
大概是林章这几年第一谋士做的太久了便忽视其他的东西，慕容山河自然有心插手中原，这是谁都知道的，进京赶考这条路，插一些自己人在中原朝廷中不显山露水却能在关键时候起作用。
这事自然是林章办的，可慕容山河一向疑心重他不可能只派一拨人，既然自己手下这么多人这么多挑衅他便要平衡也要多派些人过来，蔓生的人自然要考虑，只是繁星楼一战后，蔓生就自然而然站到了司庭身边，虽他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德行，但大概在林章那吃亏吃的太寒心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倒和司庭多番亲近，真的做好了为楼主办事的舵主角色，司庭也乐得少一个人内斗。
蔓生负责一半的人，另一半是林章安插的，不过他插手这些人目的倒不像是为了慕容山河办事而是为了挑衅司庭，蔓生气不过几次此想出手解决，都被司庭制止了。
“叫他的人随便乱整，弄出事是他的，咱们插手了倒成了咱们做错了。”
“还是楼主高明。”
“不是我高明，我不过是没什么害人之心，这世间大多数的诡计都是有心之人，无心之人不叫诡计。”
“那叫什么？”凌雨辰奇怪的。
“叫机缘巧合。”司庭笑笑，“安排赶考的人住在哪些客栈？”
“有在状元楼的，也有在一边小客栈的，七八个，听说还有位江南才子呢？”
司庭抬眉，后者笑道，“动荡年代，即便是有钱人家也有诸多无奈，和平年代就是报恩的时候了，都说这人是热门人选。”
“林章那边的？”
“是。”
司庭有些不悦，林章在找事，谁都知道若是安插那种不上不下存在感底的最好，这种拔尖的太引人注目，林章到底想干什么？
慕容山河也同意了？
“我看是三爷没空理他，听说北疆派人联姻了。”
联姻，之前慕容山河就差点和北疆一位公主联姻，“还是上次那个？”
凌雨辰难得八卦，“好像就是，听说那女子机缘巧合看见过咱们三爷，一见倾心回去就得了痴心病了，北疆自然乐得促成这段姻缘。”
“那三爷呢？”
“那边还没有风向。”
司庭叹了口气，朝状元楼过去，“三爷大概是要答应了，走，咱们去状元楼尝尝有名的宏图万里。”
两人到门前就被门庭若市惊到了，不说各种高中低档的马车书童随从大包小裹的往里搬，小二带着好几个帮闲帮忙抬箱子，前台里三圈外三圈。
司庭二人因不住店，所以从另一边进来，被忙的擦汗的小二引着进了大堂坐定，那小二将菜单递上说着看好了叫他，便过那边帮闲，司庭支着头看前台争抢天字号的书童们，又看看一边悠闲喝茶的公子哥们，只觉得京城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凌雨辰好信打听回来说是两位江南来的贵公子，不差钱就想住天字一号房，听说那个房间不大，但曾出过状元。
不仅如此，这状元楼之所以有名可不止出过一个状元，榜眼探花进士也是出了无数位。“都传这楼里风水好，所以就算是家里条件一般的举子，能节省的也在这楼里要个单间，就是为了沾这运气呢。”
司庭笑着翻着菜单，菜品名字精致，价钱也真真是贵，“自古能读得起书的，大多贵族子弟，寒门有些饭都吃不上更别说买笔墨纸砚。所以这酒楼自然多出中举之人。”
凌雨辰点头。
“怎么，羡慕啊，你也可以去考考，说不定中了呢，就不用三爷在找别人花心思了。”
“公子可别开玩笑了。”
凌雨辰虽然嘴上说着，还是有些艳羡那些住店的学子们，以前在焦家，他虽是庶子但从来都没断了他的私塾先生。焦明远又是不学无术，焦家其实属他读书最好，只没人在意罢了。“我现在可是凌雨辰，江湖山庄的哪有进京赶考的。”
这倒是实话，江湖那些人很不屑入朝为官，但也不乏这些年有山庄公子哥出来进京赶考，但不多，近几十年就当年白家那位大少爷白羽曾经考过，不过考的不太理想。
“说不得也有不少人考过，是怕考不中隐姓埋名罢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凌雨辰被司庭逗笑了，叫着小二上最好的菜再来一壶好酒。
这边酒菜备着，那边天字一号房的争论还没完呢。
司庭也没在意，最后似乎是来了什么人调节就不得而知了，总之那边终于不吵了，却是似乎气氛也不好再外加还等着很多人，呜央央的乱。
司庭吃着叫花鸡，只觉得酒杯一颤，拉起嘴角，“蔓生来了。”
凌雨辰一愣四周看着，“在哪，在哪？”
话音未落，手里拿着的鸡腿就被一道风一样的刮走了，没错是刮走了，再看清楚，只见个子不高的白影一闪一壶酒到凌雨辰面前，随即就是蔓生那玩世不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