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夜深人静。
他俩并肩走在府中的小路上，温怀素脾气淡漠，在府中栽种这么一大片竹林，很是符合他的脾性。竹子长得飞快，一年足以成才。恰好现在是竹子生长的旺季，前些日子的一场春雨，让这些竹子肆意的拔高，而现在不过是三四月，却已经郁郁葱葱了。微风吹来，竹叶沙沙作响。
两人无言穿过竹林，再行数百米，转过一道回廊，就到了住处。
树上的乌鸦看她回来，本是火力全开的讽刺的鸹叫，见她丝毫没有开战之心，又回到巢中奶孩子去了。
兔九逛了一天倒没有觉得累，她看了看温怀素，怀素笑意淡淡，执灯盏走在一侧。她扯着他的袖角，为他引路。
怀素见她这般，倒也没有多言。这条路他走了千百遍，早已烂熟于心了。
走回院落，她松开手，道：“我去休息啦，怀素明天见。”
怀素微微向她侧了侧头。
她蹦跳着跑到房间。
温怀素稍顿脚步，转身进了书房，随着他的走进，书房的自动点亮，光线昏黄，柔和了他的面容。
他站在一旁旁书前，只觉得看到一层层模糊的影子。他伸出手在面前晃了晃，倒真的有些摇动。
他负手而立，静立良久。书房北侧的窗被风吹开 ，卷起书桌上的层层宣纸，沙沙响动。
人间光阴短暂，不知不觉，他已经在此处停留了数十载。他虽然眼睛看不清，但是心里却明净。
他能看到一条路，也知道这条路的走向。有声音告诉他他应该做对的事情。
只是世界万般虚幻，她却真实。笑是真的，哭是真的，有温度，像太阳。
世界太冷了，他还不想让太阳坠落。
烛火幽暗，万籁俱寂。有心事之人难以入眠。
兔九倒是没心没肺的倒在塌上便睡着了。一夜无梦，很是安宁。
只是最近总能听到街上传来奇怪的声响，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是有什么东西，碰撞在巨大的一块杯子上，传来的碎裂的声音。
她也试图去偷偷查看，却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她最近一直在读一些针灸的书籍，也拿手臂试了数次，无奈真是手残，差点把自己扎成残废。她觉得自己的大方向选择错误，于是改为专攻炼丹了。
说来也奇怪，对于炼丹，她倒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上手起来那是驾轻就熟啊。没过多久，她已经能够炼制出可以饱腹的丹药了。
一个青铜绿的炼丹炉就摆在他们院子正中，每天烟雾袅袅，被那厨房的烟还要多些。怀素倒是对她的倒腾不置一词，也算是默许了。
对于这一点，她对温怀素还是赞赏有加的。这个人，事挺少，人也不啰嗦，倒是个好相处的朋友。
朋友！她原本趁趴在园中的石凳之上便念书，便看着炼丹炉，整个人也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困得，眼都睁不开了。这个念头令她瞬间清醒。她居然会把人类当伙伴，将他等同于小花，阿鲤，这些朋友，这个念头简直太丧心病狂了，她大概是昏了头脑！
正好此时温怀素身着白色披风推门而出，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晨光中，用人类的标准来说，也算是甚是养眼。
怀素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倒是要出门的样子，手中握着一把竹简。
她连忙跑过去引路，带着他小心翼翼的绕过炼丹炉。
怀素微微笑了笑，“我自己可以的。”
“知道你能用神识探路啦，但是这点小地方，用不着仙术。反正对我来说也是举手之劳。”她笑嘻嘻的说道。
“那便谢过了。”温怀素目视前方，声音如他人般淡漠温文，此刻还带点笑意。
她看到他心情不错，很是狗腿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我有事要出门一趟。”温怀素开口道。
“哦，”她点点头，“怀素要去哪里？”她暗搓搓的想，不知道能不能带上她，她一人在府中，很是无趣啊。
“师父传我，我回一趟钟山。你若有事，去找温凌便可。”他回答道。这意思，是不打算带着她了。她失望的坐回那里。
“那好吧。”她不甘愿的说道，“怀素你要小心啊。”
温怀素点了点头，便缓步向前走去，到了院门那里，他顿住道“司仪嬷嬷此时已被我接在府中，明天她便来教你这九牧之礼。”
“啊，什么？”她原本呆坐在那里，听罢立刻弹跳起来。“我不……”
怀素回望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好。”像一只被掐着脖子的鹌鹑。
温怀素转身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怀素以前，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吧。她望着他的背影道。
炼丹略有小成，读书着实无趣，她一个人无聊的很，于是穿着披风去府中溜达。
这府邸确实是大，她又不好意思用飞的，且走且停到处转悠。一阵哼哧哼哧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寻声过去，看到了一个不大的猪圈。
那里圈养者一只只白白胖胖的猪，她走向前去，模仿猪类的语言，企图跟它们交流，结果那些家伙就知道吃，完全不理她。哎，都是一群没开化的家伙。她无聊的撇撇嘴。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 ，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哈哈哈哈，兔九姑娘，你也太有趣了吧。”温凌忍不住捧腹大笑，此刻在她听来格外之刺耳。
“你这个家伙，干嘛在别人身后吓人！”都怪她想的太认真，才没发现身后有人。
“抱歉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大，哈哈哈哈 ”温凌憋着笑道。
“你再笑！”她呲牙。
“哈哈，不不笑了。”温凌使劲抿住嘴，又问道：“姑娘在这里干嘛呢？”
“你们，养这么多猪干什么？”她问道。
“吃啊。”温凌毫不犹豫的回答。
“只是为了吃？”她又问道。
“当然啦，不然还能因为它长得可爱不成？”温凌斩钉截铁的说。
“你们不觉得很残忍吗？明明在喂养它们，却要将它们吃掉。”她愁眉苦脸。
温凌那看傻瓜一样的眼神又冒了出来。
“难道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猪养肥了再杀吗？”温凌问道。
她恍恍惚惚的摇了摇头，又想到了什么般问道：“温怀素喜欢吃肉吗？”
温凌拧了一下眉头，道：“也还好，温主他不挑食的。”
他不挑食的，不挑食……也许她想多了，但此时她如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