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聊得很愉快，是不是，志鹏？”苏漫妮带着笑意问道。
“是的，很愉快。”马志鹏点了点头，虽然他的心里不一定这么想。
苏漫妮的笑容颤抖着渐渐隐去了，“这里没有人记得我的专栏，”她眼里露出悲哀的神情，“他们是好人，都很善良，对我也很好。可是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是个病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突然之间，我就变成了隐形人，他们只能看到我正在一天天腐朽的躯壳，而不会意识到我的内在思维曾经也很敏锐，我也是曾经参加过美妙宴会的人，和在场的最英俊的男人跳过舞，这些他们都看不见。我就是说，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现在的我，不记得自己早饭吃的是什么，可是我却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些宴会，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马志鹏摇了摇头，“不，我不觉得奇怪。”马志鹏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人总会记住曾经最辉煌的时刻，那些时候的事情就像是被刻在了脑海里一般，随时随地回忆起来，都会如放电影般清晰的呈现出来，甚至是每一个极小的细节。
“我清楚地记得静静的最后一次晚宴，就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静静穿着黑色的无肩带的镶钻晚礼服，戴着白色的珍珠首饰，蜜色的皮肤十分可爱。我穿着一条亮粉色的夏裙，事实上，款式还不是最新颖的。可是，我敢打保票，那天，我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的。”苏漫妮再次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马志鹏和韩冷轩都注意到她眼里放射出了亮光，人看起来似乎都年轻了一些。
“黄静静出了什么事儿？她为什么不再参加宴会了？”韩冷轩打断了苏漫妮的回忆，他想把苏漫妮拉回重要的问题上，毕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病，等真的犯病了，再问这些问题就来不及了。
苏漫妮突然愣住了，“我是个社交专栏的作家，”她说，“不是长舌妇。”
“我知道，不是我们爱打听别人的私事儿，但这件事儿可能非常重要。”马志鹏在一旁解释道。
“静静是我的朋友。”
马志鹏点了点头，”那次宴会后，您还有见过黄静静吗？”
苏漫妮的目光又开始游走，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我想，静静那天喝得太多了，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酗酒的问题？”韩冷轩问道。
“我不喜欢说人闲话，那不是我做事的风格，我写社交专栏，我不愿意伤害到别人。”苏漫妮再次重申了下自己的做人准则。
“我很钦佩您。”马志鹏点点头。
“可是我错了。”苏漫妮似乎又跳了一个频道，神情有些哀伤地说道。
“错了？”马志鹏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静静没有酗酒，哦，当然，她会在社交场合饮酒，但她依然是个非常得体的女主人，她的行为准则不会越过界限。”
“那次宴会后，您见过她吗？”韩冷轩又再问了一遍。
“没有。”苏漫妮轻专用说，“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那您和她通过电话吗？”马志鹏补充道。
“我打过两次电话给她，在她错过某个宴会后，哦，我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我一直无法和她讲话，她总是出去了，不然就是无法来听电话。”苏漫妮抬头看着马志鹏，“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你认为她还好吗？”
马志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和韩冷轩互相对视了一眼，黄静静也是有工作的人，最后死亡时的报道也是说她“因公殉职”，如果她早就失踪的话，这又该怎么解释？
马志鹏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苏漫妮的话，只好换了一个问题，“您很担心她吗？”
“当然，静静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我问过会所里所有与地来往密切的朋友，可是都没有人见过她。”苏漫妮皱起了眉头，“实际上，她们也不能算是朋友，朋友不会散布那样的流言。”
“什么流言？”马志鹏觉得“有戏”。
“关于静静的流言。”
“关于她什么的流言？”马志鹏有些心急地追问道，一旁的韩冷轩也向前倾了倾身子，像是怕错过苏漫妮的每一个字一般。
苏漫妮压低了声音，变成了神秘的耳语，“我以为她的兴趣怪异，是因为喝多了，事实上并非如此。”
马志鹏和韩冷轩又把身体前倾了一些，马志鹏学着苏漫妮的语调，压低了声音，“那是因为什么？”
苏漫妮盯着马志鹏，眼睛浑浊而呆滞，马志鹏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是精神崩溃。”苏漫妮说，“私人会所的太太们悄悄地说，静静精神崩溃了，黄毅兴把她送到了一个收容所里，那里的墙壁四周还包着软垫。”
马志鹏感到身体一阵冰冷，他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流言，”苏漫妮恨恨地说，“丑恶的流言！都是那些‘长舌妇’搞出来的！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您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苏漫妮舔了舔干得像要是剥落下来的嘴唇，她坐直了一点儿，“如果静静被关在一个收容所里，”她说，“她又怎么会从酒店的阳台摔下去呢？”
马志鹏点点头，这也正是他和韩冷轩所疑惑的地方。
马志鹏和韩冷轩又再待了一会儿，马志鹏努力跟上苏漫妮的节奏，跟她聊着马志鹏从不知道的人和从未经历过的时代，小晶终于打断了这次会面。马志鹏和韩冷轩也答应了苏漫妮会再来看她，马志鹏还说会尽量带上她的母亲一起来，苏漫妮才满意地放走了马志鹏和韩冷轩，蹒跚地走了出去。马志鹏不知道苏漫妮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是否还能记得这次会面，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志鹏和韩冷轩回到了车里，打电话到黄毅兴的办公室。黄毅兴秘书说了个时间、地点，马志鹏就开着车，带着韩冷轩一齐往会面的地方开去。
“很高兴又看到了你了，志鹏，当然，还有你的朋友。”黄毅兴向韩冷轩打了个招呼，韩冷轩礼貌地对黄毅兴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因为上次对黄毅兴的欺骗事件而感到内疚的表情。
“是啊，”马志鹏说，“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想喝点儿什么？”黄毅兴的语气就像是见一个老朋友一般。
“好啊，随便什么都可以。”马志鹏也跟黄毅兴客气，带着韩冷轩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们有听过的我的演讲吗，对那些投资商的？”黄毅兴递给马志鹏和韩冷轩一人一罐“加多宝”。
“算是听过，电视里偶尔会看到。”马志鹏拉开了易拉罐的盖子。
黄毅兴点了点头，在沙上坐了下来，“你们觉得我讲得怎么样？”
“还行吧……生意人的陈词滥调。说实话，那玩意儿我还真不懂，阿轩，你怎么看？”马志鹏跷着二郎腿，一下就把“皮球”踢给了韩冷轩。
韩冷轩喝了一口“加多宝”，面无表情地回道：“我也不懂。应该差不多吧。”
“哈哈，算了，等哪天你们也做生意了，也就会懂我这一套了。”黄毅兴也不介意，他喝了口“加多宝”，“怎么，你们了解到贾然的新情况了吗？”
“没有。”马志鹏如实回道，“可是，我们了解到了你亡妻的一些新情况。”
闻言，黄毅兴皱起了眉，他的秘书陆锋，脸也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