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莫琳琳反问道。
“他的尸体，我们想看看付元宗先生的尸体。”马志鹏看着莫琳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必要。”莫琳琳一口回绝了马志鹏的提议，“我们已经透过指纹确认了他的身份，没有理由把……”
“你是在剥夺付婷婷女士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的权利吗？”
莫琳琳不再强硬，“当然不是，如果你们真的想这么做的话，婷婷……”莫琳琳转向付婷婷，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我们想这么做。”付婷婷坚决的的回答，打破了莫琳琳最后一点儿希望。
莫琳琳转向李隆斌，李隆斌对她耸了耸肩。
“那好吧，”莫琳琳说，“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验尸的场所看起来就像是一所小学，单层、红砖、方方正正，马志鹏觉得这小楼就像是人类所能建造的最朴素的建筑了。不过，他也不指望这地方能有什么规模。
等候室的椅子是塑胶制品，像被压迫的神经一样令人不适。虽然这种地方马志鹏去过好几次了，可是每次去每次都还觉得不舒服。
“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莫琳琳对着马志鹏一行说道。
付婷婷紧靠着马志鹏走过短短的走廊，马志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腰。马志鹏知道，此时此刻，他和韩冷轩就是付婷婷唯一的依靠了。
一行人走进了一个闪烁着金属和瓷砖光芒的房间，里面没有储藏尸体的巨大抽屉之类的东西。衣服——一套警卫制服——装在塑胶袋里放在一个角落里，所有的设备、工具和诸如此类的东西放在另一个角落里，上面盖着一块布，房间中央的一张桌子上搭着一块布，马志鹏立刻看出，布下面的尸体身材高大。
三人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聚集在金属担架旁。一个男人——马志鹏猜测他就是验尸官。这个男人尽量小心翼翼，毫不张扬地掀开被单，在这一刻里，付婷婷很希望是警方搞错了身份，但是她知道，这是一种异想天开的希望，完全没有事实依据，警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当然这种念头不是付婷婷一个人会这么想，想来所有前来确认尸体的人，脑海里都曾经闪现过这样的念头，即使知道真相，仍然会最后幻想一下，这是个美丽宽慰的错误。这也是人的本性。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警方的判断没有错，躺在停尸床上的人就是付婷婷的父亲——付元宗无疑。
付婷婷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偏着头，掩着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摩挲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可以了。”莫琳琳说。
验尸官准备重新给尸体盖上被单，韩冷轩伸手阻止了他。
“刀杀是在心口吗？”韩冷轩冷冷问道。
验尸官看了看莫琳琳，莫琳琳对他点了点头。“是的。”验尸官说，“听说你们要来，我清洗干净了。”
韩冷轩指着付元宗的右脸，“这是什么？”
验尸官紧张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彻底检查尸体。”
“我没有问你验尸的事儿，医生，我是问你这个。”韩冷轩语气平静地问道。
“是，我明白，可是，在没有进行彻底的验尸之前，我不想做任何假设。”
“哦，这是淤青。”韩冷轩检查着尸体，完全不理一旁验尸官诧异的表情，“而且发生在死亡之前，你可以透过淤青程度和颜色判断出来。”韩冷轩停顿了下，继续说，“他的鼻子似乎也破了，是这样吗，医生？”
“不要回答。”这次是莫琳琳开口让人不要回答问题了。
“他不必回答。”韩冷轩挑了挑眉，然后让马志鹏拉着付婷婷离开曾经是她父亲的那具躯壳，“做得不错，那个……”韩冷轩似乎想不起莫琳琳的名字，皱着眉头看着她说，“你能帮我们叫一辆出租车么？我想我们也不会再对你们说什么了。”
当韩冷轩、马志鹏、付婷婷三人独自来到外面时，付婷婷看着韩冷轩问道：“你想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么？”
“他们试图在诱欺你。”韩冷轩冷冷地回道。
“嗯？怎么说？”
“为了讨论方便，让我们假设确实是你杀了你父亲，警方审问你，你很紧张，突然他们为你提供一个完美的退路。”韩冷轩冷静地解释道。
“就是刚才她说的‘自卫’？”付婷婷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对，正当防卫。他们作出站在你这一边的模样，假装他们能理解，如果你是凶手立刻就会上钩，这就是警察惯用的伎俩。”韩冷轩边说边朝马志鹏看了一眼。马志鹏没说话，只是耸了耸肩。
“如果我是凶手，是，我想我确实会乖乖上钩。”付婷婷想了想，点了点头。
“可是你看，莫琳琳和李隆斌都知道尸体上有淤青的事儿。”
“所以？”付婷婷不解地问道。
“所以，如果你是出于自卫朝你父亲捅的刀，那为什么事先他会被人殴打呢？”韩冷轩抬起头看着付婷婷的眼睛问道。
“我不懂。”付婷婷摇了摇头。
“那换一种说法好了，他们的目的是要你供认是你杀了你父亲，然后你会顺着他们的指示，编出一个故事，他如何攻击你，你如何不得不对他捅刀子。但问题是，如果真是这样，他脸上的淤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莫琳琳和李隆斌会突然抛出这个新的证据，与你先前的陈述相悖，那么，你设想下，这时你会面临什么情况呢？已经供认的事实不能撤回，他们清楚这一点，随后，他们又利用淤青证明这并不是你的自卫，所以，结果很明显，你是故意杀人，非正当防卫。”
付婷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想了一会儿，“也就是说，他们认为在我爸爸被杀之前，有人打过他了？”
“对。”韩冷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付婷婷皱起眉，“可是，他们真的相信我能把我爸爸打成那样吗？”
“大概不会。”一旁的马志鹏插话道。
“那他们是怎么想的？”付婷婷转向马志鹏不解地问道。
“也许会说是你用或别的什么东西偷袭了他，更加可能的是——这也是他们狡猾的地方——他们认为你有同谋，你还记得李隆斌查看我和阿轩的手吗？”马志鹏无奈地摊了摊手。
付婷婷点了点头，她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
“他是在寻找擦伤的指节或其他外伤的痕迹。当你打人的时候，你的手通常会留有这样的伤痕。”马志鹏进一步解释道。
“那莫琳琳问我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付婷婷恍然大悟。
“对。”马志鹏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太阳开始慢慢退了下去，车辆飕飕地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对街有一个停车场，几个穿着套装的男人和女人疲惫地朝自己的车走去，在办公室里经过一整天非自然光的照射，他们的脸色苍白，不停地眨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