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明一觉醒来，看着眼前，怀疑自己还在梦境中。
他完全不相信眼前的现实，无论是多年以来的开发经验还是直觉，他都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办到这些。更何况，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通宵过度劳累，加上昨晚梦幻一般的诡异遭遇，自己肯定在早晨的时候睡着了。
就在MAC电脑上，双开的eclipse和webstorm程序上，双双弹出的“成功”对话框重叠在一起，换言之，无论是陈弱赢想要的APP程序还是后续追加上去的服务器防火墙，都在一天之内开发成功了。
他以为是陈弱赢的恶作剧，还特意调试了一次，调试的结果就像是他莫名其妙地做了双胞胎的父亲一样，两个Alpha程序的测试版是成功的，连一个BUG都没有出现。
不可能，光是APP主程序，他在昨天晚上就没有开发出来，进度仅仅只到了可怜的20%不到，更不要说APP程序背后的网页界面和后台。至于服务器防火墙，他压根就没有做。
尔后，他听到了忏悔室外的脚步声，拉开门帘一看，陈弱赢难得地穿着不是神仆的服装，拿着杯星巴克拿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陈弱赢的视线飘向电脑，一撇到APP测试微网页上的功能界面，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称赞到：“小皇，干的不错。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时刻’，姐姐请你去吃烤鱼！”说罢，她挥动着手中的车钥匙，皇甫明看到那个车钥匙上，宝马的标志甚是显眼。
皇甫明一时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诡异的现象，难道要告诉陈弱赢自己在梦游状态下开发完整个APP和服务器防火墙么？这个说法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皇甫明在半推半就之间，还是莫名其妙地和陈弱赢来到了教堂门口。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是陈弱赢那辆已经积了厚重灰尘的宝马。这样的名车不加装点地放在这里，颇有种被尘封的王者气息。
转眼一看，皇甫明看到了比王者更加威武的名车，那辆造型夸张的，颇具金属质感和流线美学的跑车。他叫不出车的牌子，但是看着这辆车的外形，总之比陈弱赢的宝马更加高贵就是了。
没想到，陈弱赢一下把宝马钥匙揣在兜里，敲了敲跑车的车窗。这辆法拉利2018限量珍藏版名车的一侧车门抬了起来，陆丽娜拍打着副驾驶的座位，招呼道：“来坐坐姐的名车。”
陈弱赢毫不客气地就坐了上去。尔后轮到皇甫明，他却有些尴尬地发现，这辆所谓的名车只有两个座位，没有第三个座位能容得下他。
“好像座位不够吧？”皇甫明说道。
陈弱赢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对哦！”旋即，她走下跑车，背着手，围着皇甫明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
“既然位置不够，你就躺到后备箱里去吧。”
“唉？”皇甫明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这似乎是陈弱赢的玩笑话。“要不换辆车或者打的吧？”
“我说的很明确，你，给我躺到后备箱去。”陈弱赢的面色凝重起来，陡然间狰狞地说道。
“我说，你不要欺负程序员！”皇甫明有些恼怒地说道，“就算是开发狗，也有尊严的……”
他话音未毕，后劲被陈弱赢重重地敲上一击掌刀，整个人都软软地瘫倒了下去。
陈弱赢拍打着车门，对着陆丽娜命令道：“打开后备箱！”紧接着，把昏迷中皇甫明不由分说地塞了进去。
“你这样有点过了吧？”陆丽娜漫不经心地说道。当陈弱赢坐上车时，她的脚尖轻点，跑车发出了一声轰鸣，很快驶出了教堂，直奔皇甫明居住的小区而去。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陈弱赢斜了陆丽娜一样，冷冷地说道：“我们的十字军前辈，不都是一直这么做的么？”
她说时，狠狠地咬着咖啡杯中的冰块，像是咀嚼着恶魔的血肉。咔咔声不止的冰块碎裂期间，她的面色狰狞，杀意四溢。
“你需要冷静一下，比方去做个SPA或者美容什么的，要不我们去黄龙吃烤鱼吧。”陆丽娜微笑着说道，试图缓解车厢中紧张的气氛。
“我需要去杀个恶灵。”陈弱赢转过头来，陆丽娜用余光悄悄一撇，竟被她的表情吓地有些颤抖起来。
“你别这样，放平常心一点。毕竟这些亡魂的确有罪，那也是上帝同意的。”
“上帝从来不会明确地表示同意或拒绝。”陈弱赢反唇相讥道：“你娜姐要是把用在享受生活上的一半精力用在专心研读旧约上，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陆丽娜无辜中枪，不服气地说道：“哎，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又不需要我们像以前的老骑士或是传教士那样，成天捧着个圣经不出门？再说了，读神学又不是我的意愿，那也是我爹妈
逼我的，我才不想当什么现代骑士。人家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单身女贵族。”
“所以我就说，你这种人没有信仰，根本就不适合当神的代言人。你知道上帝的意愿吗？上帝从来不会明确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知道出埃及记么？当时摩西也没有被上帝告知需要做什么，一切都需要我们问心无愧，做我们应该做的事。”
“你跟我搬典籍？”陆丽娜有些恼了，愤恨地踩下了油门，顿时法拉利像是脱缰的野马似地，在空旷的道路一路狂奔起来。
“那你知道诺亚方舟么？在那个搞基的城市索多玛，上帝可是明确地派了天使，又明确地告诉亚伯拉罕逃离的时间和地点！”
“但是上帝之后也没有明确地告诉亚伯拉罕，要和自己女儿乱 伦……你他娘的开慢点，要吃罚单了！快点刹车，你没驾照！”
“那上帝有没有告诉你，命中注定，我用的是你的驾照？”
“我驾照分都被扣完了，靠，交警！”
“你快点祈祷吧！”陆丽娜自暴自弃地说道。这时，警车逼了上来，她心有余怒地把车靠在了路边。
林朝妃站在了镜子里，皇甫明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她期期艾艾的面容。
她样子没有变，和3年前自杀时一模一样，那件穿在她瘦弱身体上病号服，胸口上殷虹一片，那把水果刀插在她胸口，鲜血从刀刃中一点一滴地逆流出来，流地满地都是。
“当时就差一点点。”林朝妃哀婉地说道，“我看到了天使在门外走过……”
“而你的刀已经插在了心脏……”皇甫明附和着说道，“当时你不应该放弃希望的。”
“这都怪你，要是你早点开门的话，它们就不会被挡在门外了。”林朝妃埋怨道。
“不，这不能怪我。”皇甫明垂下了脑袋，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为什么总是怪我呢？我记得有好几次，明明是你的错，却要怪到我头上。”
“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让让我吗？”林朝妃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抱歉，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不能退让。”皇甫明激动了起来，挣扎了一番，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死死地绑在了椅子的扶手和凳脚上。尔后，他放弃了挣扎，嘴上却不依不饶：“我们总要讲点道理不是。谁犯了错，谁就要承认！”
“你……”镜子中的林朝妃泣不成声，胸口的鲜血飚射了出来，亦在同时，她的七窍也因为皇甫明的直白而流出了鲜血，“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这个问题你也问过很多次了。”皇甫明回答道：“我当然爱你了。我爱你爱到——你知道么，在你出现之前，我最爱的是我妈。可是你总拿‘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还有‘我要是难产了，你妈说保小，你到底是保大还是保小’这种诅咒我妈的问题来为难我。但是事实就是，我妈连续三年蝉联嘉绿苑小区游泳大赛冠军，而且也不喜欢小孩子啊。”
“皇甫明啊皇甫明，我就是死了也要被你给气活。你知不知道我有又多爱你么？”
“你爱我也不要老是诅咒咱妈啊！”皇甫明据理力争道：“亲爱的，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是爱我和讲道理是两回事，我们不要混淆他们好不好。”
“你是不是写代码写地脑子瓦塔掉了！”林朝妃勃然大怒，猛烈声音穿透镜子，震着皇甫明耳蜗嗡嗡直向，“我总算明白了，相比较你妈和你的那些鬼代码，我一直都是排在最后的。就连我住院的时，你都不忘在手机上偷偷写代码！”
“这是三回事……等等，你那时候不是睡着了吗？你怎么知道我那时还在写Java代码的，天哪，你是不是住院的时候根本没睡！难怪了，你病情会恶化下去。”
“你……早知道我就告诉那些人，让你来地狱写代码了！”
“地狱又没有装linux的电脑，你让我怎么写IOS？”皇甫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诧异地问道：“等等，乔布斯也下地狱了？地狱还有IOS系统？”
“乔布斯死后在地狱的第八层，欺诈层——这不是重点。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在我们那一层，自杀森林的自杀者每天都要学习ja va代码……我受了多少折磨，你难道还不能同情我一下吗？”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生前就是懒！让你去找个工作么，也不找。去报个代码培训班么，还三天两头逃课。这不，报应来了，生前不好好学习，死后还要偿还！”皇甫明的恐惧之情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的他，只有出离地感觉到不可理喻，“这种好事要是轮到我，高兴还来不及！”
林朝妃这下是真的愤怒了，刹那间，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起来。她雪白的肌肤陡然间像是被烈火飞焚过似地，变得焦黑一片。她原本还美丽的面庞，一瞬间变得血肉模糊，大块大块的肌肉翻了出来，耷拉着四处扭动。
“林朝妃啊，你总是这样，不讲道理就吓我。”皇甫明数落道：“都说人的皮囊是灵魂的封装外壳，你连自己的封装都写不好，ja va这门语言精髓你根本就没学到。我看你就适合学JavaScript或者VB。还有，这个界面也太难看了，简直不能让人忍受。”
争吵到最激烈适，这块镜子后面的人忽然笑出了声。她把镜子转了过去，依旧捧着小腹在皇甫明面前大笑不止。
“你真是我见过……最有原则……直男癌了。”陆丽娜笑地直接半蹲在了地上，“你和你老婆的幽灵都能吵起来，我真服了你了。”
“她明明不讲道理嘛！”皇甫明的右手动了动，却被绳子绑地不能动弹。他原本想指着镜子里的林朝妃破口大骂的。
“你老婆死都死了，你就不能让让她啊？”
“让让让，你们女人怎么天天要男人让你们的？”皇甫明气呼呼地说道：“我真是受够了，产品经理乱改需求，老婆天天诅咒我妈死，软件外包商欠着开发费不给，还把我绑在自己家里！快放开我，我要报警！”
“大哥，道理不总是都在你这边啊。”陆丽娜调戏他道：“我们既然绑架你，怎么可能让你报警，这明显就不合逻辑啊。”
皇甫明倒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尔后，他长叹一声，大声说道：“对哦，你说的有道理，既然是绑架，我就不能报警，不然就是你们方案有问题。”
陆丽娜直接笑趴在地，过了好久才缓和过来。她盯着皇甫明，感慨道：“也不知道你这样的是怎么活下来的。”
“用户思维，逻辑思考，你懂不懂？”皇甫明认真地回答道：“我们这些单干代码的，能走到今天，不靠鬼神不靠运气，靠的全是我们精湛专业的面向对象开发技术。你们这些脑残用户，自以为能把我们码农逼上绝路，不不不，你们错了，我们也会站在用户的角度思考问题。”皇甫明一口气说完，忽然觉得有些吊诡的地方，刚才似乎在不经意间，他把自己也给骂了。
脑残的用户和站在用户角度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