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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 儿子的假设

我的孩子,接下来的故事你可要听好了。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有关于你的一生。当然,也因为这个故事很长,我希望你能忘掉它。有的时候,提前知道结局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结局是美好的,你会因此懈怠,等待着幸福降临。如果结局并不美好,你亦会因此而绝望,无所事事地等待,等待再等待,任何举动都没了意义。

这个故事的主角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名字。自他出生伊始,全世界有几百万个人,或者说更多,总之有数不清的人——相互之间毫无关联,彼此之间并不认识——都在期盼着,期盼着他快些长大。这样,他们能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他的身上。

当然,他并非救世主或是伟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平凡如砂砾般的人。硬要说特别的地方,也许就是他那罕有的姓氏,带着一种古朴而典雅的古代气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孩子开始长大,一路上一帆风顺,并没有遇到任何的困难。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人生,他就和他的父亲一样,开始产生怀疑。就好像自己的人生是被谋划好了一样,不会出现任何异样。籍由此,随着他步入青年,越发地希望自己的生命中能出现一些波折。越是这样盼着,意外情况越是没有出现。

同样,在成长的过程中,他逐渐发现了令他不安的东西。有些东西——无论身材何时何地,总有不止一双的目光正暗暗观察着他。好像他就是全世界的中心一样。

他上了大学,懂得了更多的东西。他知晓一种叫做世界模拟论的东西。在这个理论中,科学家认为我们的世界实际上不是真实的,是某种高等生物的模拟游戏。又或者,整个世界其实就如同电影中所说的,不过是一种虚假的,模拟程序。

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大概源自于他在大学中的专业。因为从事计算机编程学习的原因,他越来越感觉到,这个以他为中心的世界,本质上其实和程序没有区别。在程序中,参数和函数决定了数据对象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数值。同样,在这个所谓的现实世界中,无处不在的物理学规律也决定了森罗万象的一切。

状态与运动,包括人类本身在内,世间万物都逃离不了这两种因素的影响。他越深入思考,就越感到惶恐。联想到自己平仄而毫无波动的人生,他忽然有一种自己才是被模拟的。而周遭的一切,都不过是世界模拟给他呈现出的假象。

他遇上爱他的人。

那是他20岁生日时的一段奇缘。所谓的生日party并不是为他而举办的。无论是同学还是朋友,都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头,肆意放纵。在一个弥漫着噪声与光怪陆离的灯光的舞厅中,身为生日晚会主角的他却孑然一身,盯着正在舞动的人群,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于是女孩异常野蛮地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当那散发着浓烈香脂味的双唇凑上来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压在他身上的女孩却直接说出了他的名字,“明,太好了,在这最美好的年龄遇到最美好你。我爱你,爱了你20多年。”

他当然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之后,女孩正如她的名字“影”一样,如影随形般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无时无刻都不在发动的追求攻势让他措手不及。在这期间,他越发地开始相信自己的猜想,并因此坐立不安。

这个模拟的世界,为他创造了一个爱人。

“等等。”皇甫复连忙打断妻子说道,“这个影,难道不就是你吗?你说的这个故事,主角似乎不是我们儿子,而是我吧?”

“你还真会联想啊。”她十分不满丈夫打断自己讲述的行为,况且这个故事本身就不是说给皇甫复听的。顿时,她感到索然无味。

没想到,丈夫依然喋喋不休地重复道,“而且这个故事涉及的东西——你确定这是童话吗?明明这么小,能听得懂吗?”

“现在听不懂,不代表长大不懂。”她白了丈夫一眼,“还要不要听了?”

丈夫悻悻然地点了点头,将双手枕在了脑后,撇着嘴,无奈地听着。

狂热而炽烈的追求,他最终还是接受了。与此同时,他开始提防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朋友”。这显然瞒不过女人敏锐的感觉。相处了多日之后,在一个天气阴沉的早上,影忽然一本正经地问他,“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听闻此,他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不知道作何回答。

“爱没有理由,但是讨厌总有理由的吧。”影咄咄逼人地问道,“告诉我那个理由,好让我死心。”

他盯着影的双瞳,仿佛看到了两枚黑洞。这双眸子让他有些恐惧,好像他回答错误了,这对黑洞就会将他吞噬。就如同真正的黑洞将一切物质吞噬殆尽那样。又或者,这也会让这个模拟的世界对他心灰意冷,将他的身体连同灵魂都一并回收,尔后再创造一个新。

他不得不说出了实话,“我觉得你,不是真实的。是这个世界模拟出来,好让我幸福的一个参数。”

“那你幸福么?”影飞快地反问道,“假如我是不存在的,你会不会幸福,会不会感到孤单?”

他一时之间无法回答。沉默的表情中,他的双眼却已经将他的失望都尽数呈现在女孩的眼帘中。他看到影的眼眶通红,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尔后,影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果然,就算虚假的伴侣,我也不会幸福的。”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沙尘一样消散了。陡然间,他便在女孩的面前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去。”皇甫复听到这里时,惊地目瞪口呆。好半天过去了,他看着妻子的双眼,惊得说不出话了。尔后,他又惶恐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很长时间过去了,那双手还在,他自己也依然存在着。

“真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故事。”他砸吧着嘴,尴尬地说道,“老婆,你真适合去写科幻小说。”

不过,真正的故事,关于皇甫明一生的童话故事,并不是如她告诉皇甫复那般诡异离奇。她和皇甫复所说的,不过是另一个现编的故事。真正的故事,如果让皇甫复知道的话,一定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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