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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 魅影伊始

快要上千个轮回了,她决定去做那些事。当然在做那些事之前,她还想体验更多,游离于人生之外的东西。

她还记得在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攀爬。花了她将近一整天的时间攀上瀑布的顶峰,俯瞰脚下,银色水链的尽头,无数雪白的泡沫泛起。她有一种感觉,自己仿佛穿梭在宇宙中,来到白洞的尽头,看着白色光芒倾泻而出。旋即,她忽然想循着这笔直的白色锁链坠落,看看瀑布之下到底隐藏了些什么。于是,她纵身一跃,粉身碎骨……

她还记得撒哈拉沙漠中的风暴。耀眼的太阳被沙尘遮盖,天穹灰暗地像是神关上了天空的盖子。空中除了呼啸声什么也听不到。她的帐篷被掀翻。她被风暴拉拽起又重重地按倒在地上。被狂风惊起的无数砂砾向着一切空间存在的地方疯狂灌溉,也包括她的口鼻……

她还记得加勒比海上的滔天巨浪。连成高墙的海浪飞快地高耸又飞快地坍塌。在一声声狂怒的海浪与雷鸣中,她的帆船被掀翻,她的身体被狂躁的海水拍打撕扯。沉浮在洋面与海底,冰冷和黑暗浸透了她的双眼。无论她挣扎与否,都看不到一丁点的光芒,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温暖。

她把自己的死亡与大自然蔚为壮观的现象链接在一起。这样,她以为自己能找到描述中超脱的感觉。然而很快,超脱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这些极端惊奇的体验——伴随着死亡的惊恐、挣扎的迷茫、求生的痛苦与孤注一掷的希望——就像是过去那一段段不同的人生,初时奇异,结束时麻木,再也不能带给她任何异常于过去的感觉。

这个世界精彩多样地就像是一座图书馆,你几乎能在这座图书馆中找到任何想要看的书。可是当有一天,徐魅影发现自己已经穷尽了图书馆中的浩瀚藏经时,发现这个世界,这个曾经在她看来不可思议的星球也就是那么回事。整个世界就好似一本被翻烂的图集,既没有令人惊呼的突变也没有让人沉醉的东西。

总之,这个星球已经没有让人值得回味的东西了。

心态中微妙的变化随着时间流逝而累积。有这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游离在世界之外,高高在上,就像是圣经中所描述的至高无上的存在,没有感情也没有牵挂——虽然她的身躯还是凡人之躯。

新的人生周而复始地开始,她亦周而复始地踏上旅途。

这一次,她极富有目的性。为了让记忆不被命运所糊弄,她将记忆中的那些时间和地点一一写在名单上。同时也在名单上标注了记录的时间。她一边记录着,一边拜访着形形色色的人。旅途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那些事奠定基础。

被她所拜访的人国籍各异、种族各异、身份各异……如果不是她的拜访,这些人原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人。然而这些人又存在着极强的关联性。他们存在于她的记忆中,无论过去和未来,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那些人,就是她自己。

她说服过去的自己,那些还在为了拯救世界而苦苦挣扎却不得方向和目标的自己。她说,我们一次次的失败,全因为我们自己太过于渺小和无力。以历史长河中层出不穷的各个历史事件为为例子,哪怕一个人再聪慧,再睿智,再先知,也无法与数亿万个他者相抗衡。世界需要被拯救,但是有更多的他者在无知中织就了一张网子。出于他们自己的利益,阻碍我们的行为,影响我们的意义。

所以呢?被她游说的人往往这样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我说的团结并不是在这个瞬间团结,而是贯穿了我们的过去与将来。当我们融为一体,随着意识跳跃的轮回逐渐累加,我们就会越来越强大。直到最后,我们将成为人类中凝聚力最强大的组织。石工兄弟会?修隐会?骑士团?骷髅党?佛教……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比得上我们,皆因我们全是一个人。我们将是自由其本身,不会受到金钱、政治、道德和教义的束缚。我们亦是一切力量其本身,因为我们的人数和组织力,世界上的任何军队和暴力组织都无法与我们匹敌。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伪装,藏在所有意想不到的人种和身份之下的本我,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能知道。我们就是魅影,无处在又无处不在,谁也不能追查到我们。

然后,她向说服者出示了名单。那是一个藏在世界云网络中的某个存储空间中的文件,文件只有几兆大小,甚至还不如一部在线的高清晰电影大。然而这份微不足道的文件上又全是文字,写着数以千记的名字、时间和地点。

看到这里时,被游说的人往往瞠目结舌。反应也往往不出她意料,因为她已经经历了数百次。

被游说的自己说,“我们,要杀掉所有的科学家?”

徐魅影往往在这时笑着回答,同时将右手悄然摸到身后。她回答道,“并非所有的科学家。但凡是与前沿物理、高能物理以及微观物理研究有关的科学家,我们都要杀掉。”

被游说的人更加诧异。徐魅影往往能看到他或是她眼中闪过的不安,游移在她自己的面颊上,仿佛正盯着前来签订契约的恶魔。“可是,那不就是曾经的我们自己吗?难道物理学不是寻找世界毁灭的唯一方法么……”

“方法是找不到的。”她不耐烦地说,“相反,前沿物理反而是导致世界毁灭的原因。唯一的原因。”

“要是这样的话,人类的科学也会停滞的吧?”

“愚昧总比毁灭好。”她不耐烦地打断道,“人类文明不等于整个世界,要么向前,然后毁灭。要么停下,继而永生。你选择吧!”

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她便开始端倪。观察着被游说者面庞上的表情。其实选择从一开始就是假象。被找到的她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在看似自由的虚幻选择之后,她会握紧藏在后腰的匕首或是手枪,如果反对的选择出现,武器便会沾上鲜血。

只有那些赞同的,放弃了轮回之后人生的她,才能活下来,成为无数魅影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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