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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约会

那是很多个男生——年轻的,穷困潦倒的,迷茫的,其貌不扬的,被人嘲弄同时也自嘲为屌丝的——或是几个女生——自卑的,相貌平平的,过去不堪的,毫无经验的……等等等等,终于忍受不了漫长的孤独,利用网站其他部分所传授给他们的经验,或是仪容仪表上的建议,或是语言沟通上的教导,或是性格表现上的塑造,追求自己另一半的故事。很多故事的结尾简直就像是童话,两个人中的一个在努力下,终于成功牵手另一人,成为了令人羡慕的伉侣。

这一次,陈子圆开始细细品读这些故事,一边又翻动着网页中的教学部分,有意无意地学习着这些以前在她看来“很肮脏”的办法。

这个已经被人遗忘了许久的“泡学”网站上,很多技巧都已经过时了,但是陈子圆却能依稀认出那些至今依然有用的部分。古往今来,所谓的爱情的过程逃不脱相遇—相识—相知—相伴这样四步走的简单过程。运气的话,只有寥寥数个爱情能走到相守长伴的最终结晶。

她在心中算出了自己现在所处的过程,正好处在四部曲中第一步和第二部之间,乐观的话或许已经到了第二步的末尾。网络上看不见的聊天效果卓绝,但是最终还需要现实中的相识将成果转化。套用十多年前最流行的互联网思维方法:现在,是时候将线上成果转化为线下拓展过程了。

恩,其实约定预言不过是一个借口。陈子圆深知其中的奥妙,从线上到线下,自己和方甲的邂逅需要制造一个契机,就像是开战伊始的开战宣言。她所需要做的功课还有很多。比如如何装扮自己,让对方第二次见面时就印象深刻。比如如何在约会中制造话题,让彼此的心更近一些。比如……

她开始翻找起寝室中的旧橱柜。这个橱柜中所放的大部分是周一希的东西。那些在周一希看来扔了可惜,不扔又不合格的零件堆积在一起。陈子圆纤细的手臂在玩偶的零件中翻动,好不容易地,总算摸到了橱柜的最下端。一本书被她从一个玩偶右手臂的零件下抽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掸去书本表面的尘埃,黑色的封面上,一颗黑洞被扭曲的光环所包裹着。就在书的末尾,前沿物理学家霍金的笑容让人安心。

《时间简史》,四个镶金的黑体字飘在黑洞之上,位于封面的正中央。又在三天后的中午,被她的手臂挡住,只有封面上黑洞旁的星星们流露出一丝半点的星光。

霍金这一生中最有名的两本关于前沿物理的科普书,先后发布时引起了人们讨论的热潮。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上新话题的出现,人们逐渐忘了这两本书,只是在提起时脸上流露出高深莫测的敬畏表情。这两本书中的一本,正被陈子圆抱在怀中,作为相约时的信物。而另一本,却让她惊讶不止地发现正在方甲的手中。

当方甲和陈子圆相见时,彼此看见了对方手中的书,同一时间会心地一笑。方甲不光认出了仅有一面之缘的陈子圆,也认出了她半遮半露的《时间简史》。

《果壳中的宇宙》,一行六字用星光之白所印刻出的黑体字随着方甲晃动的手臂,像是来回摇荡的单摆一般。

他们相约的地点,对于一般正常的男女来说有些奇怪。不是餐厅,不是游乐场,不是电影院更不是爱情旅馆。这个地方外表恢宏壮阔,内部却四处寂静。仔细聆听,还能听到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一张张桌椅和一盏盏台灯整齐排列。放眼望去,是一个个低头伏案的脑袋。台灯灯光交相辉映,印在奶白色或是浅黄色的书籍纸张上,倒印又拉长了一个个醉心在各种奇妙世界中的人们的影子。

他们并排坐在一起。在周围一阵阵翻书声中,他和她僵在座位上,麻木地盯着对方手中书的封面,有的时候,目光还会游移到对方的面庞上。来回交错的目光总有交汇的一刻,而这时,他和她便奋力挤出自己认为最丑陋和难堪的笑容。尔后很快撇过脸去,再也看不到对方已经涨红而滚烫的面颊。

相比较方甲的面庞, 陈子圆觉得自己的脸快要融化了。见鬼,完全说不出话来,之前准备的东西在此时就好像完全被抹掉了,她大脑一片空白,脑海里闪动地全是他的面庞。

好漂亮的侧脸,好曼妙的面庞轮廓。她发现方甲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帅。这也导致她连开口说话都显得困难。自卑感和窘迫感让她呼吸困难,快要在这种无法控制的感情中窒息。

“噗嗤”一下,出乎陈子圆意料之外的,方甲却捂住嘴小声笑了起来。陈子圆更加不敢动弹了,深深地觉得他是在笑自己。

更糟糕的是,陈子圆在心里惊呼不止,千万别这样,我快要装不住了。但是善解人意的方甲显然听不到她内心的爆炸声。他直接凑了过来,有些扁平的双唇像是吟游诗人手中琴弦中的两根正在被撩拨,如琴声般的柔言细语让她酥地几乎要从位置上瘫倒在地面。

他说,“我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你的书和我的书虽然是一个人所写,但是就时间旅行的内容,似乎是矛盾的。”

陈子圆完全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方甲的身上。微微一撇眼角的方向,她只看到在如氤氲般的虹光中,方甲脖子上的一片纹身。

一个小小的二维码纹身。

这句话终于点破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他和她的注意力忽然被对方身前的书本所吸引,于是迫不及待地拿过对方身前的书,一页一页心不在焉地翻了起来,偶尔还偷偷窥视着对方的侧脸。

在陈子圆的手中,《果壳中的宇宙》的章节被依次翻过。这两本书的结构相同,所不同的却是其中的内容。霍金在先后撰写的过程中,对自己曾经武断而下的定论作了修改,将许多“完全不可能”修改成了“可能。”不过完全不可能也是存在的,例如涉及到第一和第二热力学的问题,像是永动机,冰川上的船(违反了热力学第一定律,高能量粒子自动和低能量粒子区分开来),直到现在也被认为是完全不可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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