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泰事件发生之后的第六天，姚瑶特意挑选了凌晨的时间前去拜访张瑞睿。
这个时节，天气寒冷，街道上蔓延着一股萧瑟的颓废气息。一路走来，两边的商铺房贴满了转让的标签，但是无人问津已久。受到上一次经济萧条的影响，很多实体店铺到现在都没有缓和过来。相反，犯罪事件倒是愈演愈烈。姚瑶还记得经济萧条影响最严重的那几年，一旦夜晚来临，街道上除了游荡着的罪犯，罕有行人。仙都主城区也好，其他城区也罢，到了晚上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不过讽刺的是，作为仙都市最大的犯罪集团，婳羽结社所在地的附近却安全地不可思议。犯罪者惧怕的并非警方，而同样身为更凶猛的犯罪势力。黑暗的时代让黑暗的势力承担了守护的责任，姚瑶感觉这有点黑色幽默意味。
有一种声音在她耳边萦绕不止，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姚瑶看到了那块电视屏——高高地悬挂在街道一旁的高墙上，来回不断地播放着最新新闻。新闻中有一张被通缉的男人面庞，初看起来有些老实善良，还惨砸着一丝沧桑。但是在下方那行不断滚动的字幕的危言耸听之下，这张脸就变得有些狰狞凶恶了。
“那个人本来应该是我吧？”姚瑶心想。银泰事件时，她早就做好亡命天涯甚至被捕入狱的准备了。有些心惊胆战地过了几天之后，有人终于找上门来了，不过却不是抓捕她的，而是授予她一枚荣誉市民的勋章。姚瑶一开始以为这是陷阱，那些人拿出了报纸，姚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就在自己照片的下方，写满了赞扬誉美之词。报道中将她所塑造成的光辉形象，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顿时明白了无面人之前所下达的死命令，所谓按部就班地生活。那个人的能力似乎把黑白完全颠倒过来，于是英雄沦为了重犯，重犯反而成了英雄。
莫名须有的荣誉着实让她受宠若惊，直到无面人再次找到了她。见面的地方是一个高级酒店的隔间内，隔着一道屏风，她看到无面人的影子一如既往地神秘无比，隔着屏风和她下达着新的命令。
“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却还活着。”那人简短地说道，“把东西给张瑞睿，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做，不允许失手。”
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做狡兔死，走狗亨的道理。这一次是张瑞睿，下一次不知道会不会是自己。想到这里，姚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无面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一样，说道，“你觉得下一个人是你？你难道以为我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吗？”
“我只是……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她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低着脑袋连无面人的影子都不敢看。
“八荒原本有8个人，现在只剩下4个人，但是对我来说还是太多了。实际上只需要三个人就够了，我不需要那么多手臂。”
“可是之前？”
“你觉得有必要留下那么多人和你竞争婳羽结社第二人的位置吗？”
无面人说这句话时，姚瑶忽然有些释然了。无面人继续说道，“一群底子不干净的人，难道你们还以为潜伏卧底的游戏还能继续下去吗？而且我已经厌倦了你们之间明争暗斗的游戏。”
姚瑶的刚刚放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我没猜错的话，304结社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吧？”无面人轻蔑地笑道，“不过你的老东家都已经死绝了，除了婳羽结社你也无处可去了吧？同样是间谍，你出色的表现让我很欣慰。”
不知道是嘲弄还是赞扬，姚瑶忽然无比悲哀地想起来了，因为融入到婳羽结社的时间太久，日复一日地扮演着婳羽结社的角色过程中，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是304结下的一员。而提供给304结社的情报，也在唯一和她联系的接头人天水死亡之后，彻底地中断。在听到天水死讯的那一刹那，她还长嘘一口气，以为世界上再无人知道她曾是304结社一员的真相。
“现在你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吧，丧家之犬！”无面人嘲弄道。
无面人说的是对的，比起活着，其他的都不过是过眼云烟。304结社喧嚣一时，却也终于在一夜之间凋零衰败，成为了人们记忆中的组织。剩下的那个，已经疯癫且下落不明的押切，更像是一声落幕后的冷笑。
姚瑶看着两侧冷清凄凉的景象，忽地想起来了，大概是10年前或者更早吧，那时候她是一个真正的学生。这条街道就算在这个时间段也是繁华异常。霓虹灯翩然，喧嚣声鼎沸，游人三两成群，那个场景她还记忆犹新。
找到了张瑞睿的房间号，她礼节性地敲了三下门，尔后大大方方地站在猫眼钱，晃动着手中的提箱。等待开门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要长，于是她干脆对着猫眼打开了手提箱。一箱子的纸产，花花绿绿甚是扎眼。
就算这样做，等了许久，门还是没有打开。她不由得警惕起来，避开了猫眼，一下缩在了门框旁，从腰间掏出了消声手枪，对准了门的中心。
房间里就好像是死了人一样，安静地让她都听到了自己的耳鸣。姚瑶再也等不了，干脆撬开了房门，抬着枪口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人去楼空，房间中的家具都蒙着一层薄灰。看来张瑞睿比她的动作更快，提早知道了风声逃之夭夭。
姚瑶不甘心地就此离去，在房间中晃悠了一阵，最后开始翻天覆地地翻找起来。
张瑞睿这家伙比想象中的更深邃。她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如果不是找到了这些东西，姚瑶根本不能将这个房间中所找到的东西和她挂上钩。
书本，非常多的书。不光是客厅和卧室，就连卫生间的挡板上，也放着许多书。与其说这是人住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她越发搞不懂张瑞睿了，一个犯罪分子，房间里放那么多书，根本和她的身份不搭配。无意间，她翻开了一本书，感觉更加荒谬了。不要说书的内容，就连标题她都看不懂。
《论弱相互作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