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白菊身后的光乙悠悠地说道，“没想到力缆狂澜的人竟然是他。”
“从火叔逃离大厦的那个时间开始，这出舞剧就已经结束了。”白菊转过头，莞尔一笑。
“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秘结社的复仇，婳羽结社的尊严，克苏鲁教团的平衡。”光乙顿了顿，总结说道：“一届格局剧变的动漫节。”
“你说的很对。如果说动漫节是各方轮番出场的一出舞剧的话，那么时候让新的演员上场了。”
“主教，我还是有些事情不明白。”两人正在谈话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罗琳插话道，“如果说秘结社只是为了复仇而策划了这次的劫持事件的话，那么婳羽结社——我的意思是那个东沙区的婳羽结社，参合到这次的事件中，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明白，你是不是觉得婳羽结社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作为秘结社的一个附庸，他们既不能得到实际利益，反而还有被军警双方通缉的风险？”
罗琳疑惑地点了点头。
“没有人会知道婳羽结社参与过恐怖活动。”白菊的手做刀状，在脖子上一抹：“参与行动的婳羽八荒都是死魂灵，他们都已经死了。”
“他们伪造了自己的死亡？”
“所有的婳羽八荒，除了张瑞睿，都已经被警方定义为被谋杀了。所以我才不能让周宇翔知道他们假死的真相，不然这个伪造身份的游戏就玩不下去了。”光乙鄙夷地一笑，“至于张瑞睿，一直被军方远程监控着，因为没有参与过活动，反而为婳羽洗清了嫌疑。”
白菊忽然意味深长地盯着罗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罗琳，你跟了我们多久？”
罗琳眼珠转动了一番，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尔后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是5年还是6年。”
“确切的说是5年零11个月。”光乙说道，“将近6年以来，你一直都跟我们呆在地下吧。”
他看着罗琳，眼光中闪动着莫名的兴奋，“你的坚持应该得到回报了。”
“我倒是无所谓。”罗琳大大方方地说道。
“想不想做婳羽结社的副社长——或者说，新的八荒组织的头目，拥有姚瑶手中的权利和资源。”白菊说道。
罗琳想了想，双手一摊，面庞上根本没有一丝的诧异，“真的无所谓，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权利和资源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多少异能者希望坐到那个位置上去，可以直接或间接地命令婳羽结社下几百名底层异能者。真微妙，你竟然不要。”
“那样会很累，真的。”
“没有关系，有人会帮你搞定一切的。”白菊劝说道，“你马上就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去了。就算你不要，命运也由不得你。”
罗琳一开始的表情有些难堪，不过她马上疑惑起来，不由得问道，“主教， 您们的意思是，婳羽结社——要变成您的了？”
“它本来就是我的结社。”白菊竖起一根手指，娓娓说道，“这个家伙自以为可以依靠能力永远霸占它，他只不过是人替我保管了8年而已。”
“作茧自缚的蠢货。”光乙说道，“这一次他玩地太过火了，八荒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他除了自己的能力，再也没有可以拿地出手的筹码。接下来的剧情，他可控制不了了。”
“这个人在精神病院里待了将近3年，是时候该放出来了吧。”白菊捂嘴微笑道，“当初还是火叔找到了他。”
“我们的王牌。”
一瓶血液样本，被光乙缓缓地放在桌子上。透着晨光，瓶子中的血液透射出了红宝石般的光芒。血液瓶上的标签写着一个人的名字，笔画简洁而有力，就像是不可置疑的剧本末尾。
“杨卞。”
太极的图像，阴阳交错混合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势均力敌的黑与白，既是对立而不可调和的两个极端，又是一对可以互相转化的暧昧矛盾。如果说光明和黑暗代表着必将决死并同归于尽的正义与邪恶，那么此刻，它在周宇翔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们之间的决斗不但没有胜负，也没有意义，只不过是丧失心智的两头永生者野兽的互相撕咬。直到周宇翔来到了大厦最顶端，这时天空还盘旋着一架观察着两人的武装直升机，扩音喇叭不断重复着，不过周宇翔已经听不清它在说什么了。
他只是诧异到，永生者之间的战斗为何总能演化到如此疯狂的地步。
两个人的身边都散落着一只断手，紧紧握着长剑与短剑。而方大仙和押切的两具弓形的身躯，相互之间扭和纠缠在一起，死死地锁着对方。
“周宇翔，你看到了对吧！我和这家伙打成平手！谁都不占优！”方大仙看到周宇翔来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笑声。
而押切却只是“咯咯”地笑着，不断扭动着身躯。
周宇翔忽然一个激灵，想到自己并不是来围观永生者的战斗的，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还等着他。
“她是个疯子，不过我也是。——喂，周宇翔，你干什么！”方大仙大声嚷嚷着。
他不理会方大仙的呼喊，撇下了他，径自来到天台的水箱之下，拖出了藏匿着的黑色长棺材。透过了棺材漆黑光华的表面，他看到了弹头上的核辐射标志。
“核弹头原来在那里！”方大仙感慨着说道，这时钳着她的押切的双腿夹得地更紧了。方大仙徘徊在窒息的边缘，连说话都开始困难起来。
“都死了。”押切自言自语地说道。
棺材上的锁头被他用手枪打烂，掀开棺材板，他只看到一行倒计时。
“没有！”周宇翔大声喊了出来。顿时他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感觉。圆锥形的核弹头一侧，除了跳动着倒计时的显示屏，不但没有他想象中的操作盘，甚至连一颗铆钉都没有看到，没有类似乙炔切割的设备，他甚至都无法拆开它。
完全被定死在核弹头中的倒计时，好像已经下达了死刑判决的最高审判书，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足6分钟的时间，仿佛是死神在来的路上信步随游，让死亡在即的人惶恐不安。
“里面有一根控制总线，但是我却拆不开这该死的外壳！”周宇翔抱住了脑袋，再次大喊着。他狠狠抓挠着蓬松的头发，一缕缕的青丝悄然而落。
“所以……你还是……没办法啊！”方大仙狂笑着，而一旁的押切也加了一句。
“死定了。”她悠然地说道，双眼无神麻木。
“明明到了最后一步，却功亏一篑！”
周宇翔无力地瘫坐在一旁。他看着耀眼的太阳，那片光芒在天穹上韵开，将一切都渲染上让人无法直视的炽白。
四块方方正正的浓缩铀块，宛若璀璨夺目的绿宝石，静静地躺在弹头封闭的黑暗中。他们彼此分离，而一旦装置启动时，挤压——聚合成一块时，大地上将绽放出堪比烈日的辉光。最为极端的光明，却带来了毁灭一切的邪恶。
他想象着核裂变冲击时的微笑画面，高速如流星般的中子一路撞击，一个个原子核分崩离析。就像是仇恒所孕育出的无线循环，更多的中子被撞出，将更多的原子核击破。
还是无法阻止！周宇翔放弃了，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着。诡异的是，他却面露微笑，想想这样也不错，如果死后有天堂的话，或许还能见到他吧。
就是不知道观玲会不会和他一起去。
他就这么盯着倒计时发愣，看着它从6分钟跳到5分钟，再到4分钟……直到分钟的示数归零，秒数开始欢快地跳动。
“做到这一步，一定很辛苦吧。”他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心爱的人的面庞上虽然多了一只环形的电子眼，不过样貌却和他记忆中的那她大致吻合。
“恩。”周宇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他对着“幻象”倾诉不止，“从你离开的那天起，一直都很想你。不过，应该马上就能见面了吧。不是在梦境里，而是在天国里。”
“幻象”的右手毫无阻碍地伸进了核弹头中。它是如此地栩栩如生，甚至连她手腕上——周宇翔还记得李冰月右手手腕上有一颗微小而美丽的红痣，宛若点缀在绵延银河中的一颗星星。
当她的五指撩拨时，周宇翔又想起来了，天水师父弹奏吉他时的回忆。纤细的五指翻飞在如翅膀般震动的琴弦间，优美的音乐就好像是从他的五指间流淌出来似的，让人如痴如醉。
这大概就是濒死之际，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幻象吧。
“很多个瞬间，我听到了你撕心裂肺地你喊着我的名字。我希望你能忘记我，可是当我发现我也不能忘记时，才知道放下是不可能的事。”
“幻象”呢喃着言语着，周宇翔心里的酸楚无端翻涌着，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可是蹦出口的却只有简单的一句。
“我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与你有关的记忆了。”
幻象的手从弹头中抽了出来，与周宇翔紧紧相拥。虽然是幻象，周宇翔却觉得这是他冰冷一生中最温暖的瞬间。
周宇翔一撇倒计时，液晶数字4就像是两条位于两个世界的平行线在这一瞬产生了线，分割在回忆和现实的两人再次相聚。他祈祷着，但愿这一刻成为永恒。
仿佛是聆听到了周宇翔内心的希冀，数字4凝固成了永恒，再也不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