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跳转，周宇翔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前半生。在能力未被他人所知晓时，不过是战场上的一个炮灰，侥幸地没有死去而已。知道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能力之后，将我视为武器，看做装置，一架可以凭着意志知晓对手一举一动的“真理窥探机”。得到者，满心欢喜，视如珍宝。失去者气急败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惜毁灭。
这一生都在被别人命令，可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的感受，问我作为一个人，到底是悲伤还是喜悦，是厌恶还是喜欢。
原来我，不过是一个望远镜啊？
正想着，他一撇到天花板上的人造宝石荧光一闪，就好像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
奇怪？异样的闪光引起了周宇翔的注意。
观玲渺渺而上，近距离地观察着宝石。他陡然觉得天花板上星罗密布的人造宝石没有想象中的简单。继而当观玲穿过了天花板，观察到另一面那一条条密密麻麻的数据连接线时，他诧异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数据线通往大厦某层的监控中心。周宇翔发现，这不是单纯的装饰物。那一颗颗璀璨的宝石不过是伪装，包裹在其中的是一只只看向他的电子眼睛。
难怪这一整天，他没有在大厦中发现一个监控探头。这座大厦并不是没有监控，而是处处都是监控。一个个隐藏在伪装中的电子监控设备监视着大厦中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
他忽然觉得有些愤怒，人类在银泰大厦中的监视，将其对异能者的不信任发挥到了极致。对于异能者而言，没有隐私权可言。
武器，是不需要自我权利的。
名为小蝴蝶的异能者在看到银泰大厦背面的辉光时，压抑着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出来。
“国际冬季动漫节？还有这幢布满监控的银泰大厦？”她数落起驾驶员尤小龙起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尤小龙无奈地耸耸肩，“这是陈力的命令。明天早上会有一场秘密审讯，需要用到你的能力。”
“为什么不先问问我的意见？难道我就是你们眼中的测谎仪么？”小蝴蝶咄咄逼人。
尤小龙干笑一声，小声地道歉道：“抱歉，我们也是依照命令行事的。”
“能不接受这样的命令么？”
尤小龙默不作声了，副驾驶的杨梅连忙打起圆场，解释道：“请你理解下吧，我的小蝴蝶姑奶奶。除了你，我们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你们就真的那么相信我么？”小蝴蝶涨红了脸，在后排插起手，气呼呼地埋怨道：“万一我说谎了么？你们也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不是我使命范围内的事，这种额外的差事我会消极怠工的。”
杨梅也拿他没辙了，无奈地回头看了小蝴蝶一眼，双手一摊，机械手臂反射的光芒恰似一弯赔笑的嘴角。小蝴蝶不说话了，愤愤地将头一撇，看起车外的夜景。
过了一会儿，她盯着夜空中划着弧线飞来的一道闪光，惊讶地说道：“哎？你们的车也要经过军方的无人机扫描吗？”
“什么无人机？”杨梅一脸迷茫，回过头去，又沿着小蝴蝶指过去的方向看去。
杨梅的电子眼很快捕捉到了目标，环形的捕捉器有如相机光圈一样骤然扩张。他惊恐地大叫一声。
“跳车！是导弹！”
轰然一声炸裂，托载着他们所乘坐的高架桥上火光四射，整座桥也因为剧烈的爆炸而震荡了起来。
“凌晨2点的时候，我们有一架无人机失控了。直接从军方的领空飞到仙都北宸区上空，最后因为燃料耗尽而坠落在郊区。”押切跟着脚步匆匆的扶苏，在他的耳边说道。
通往房间的走廊上，迎面走来许多coser。他们两人逆流而上，穿梭其中。扶苏绷着脸，眉头紧锁，就像是一具行走的机器人，面对许多coser谄媚的笑容无动于衷。
“这架无人机上携带了四枚空对地响尾蛇导弹，我们找到无人机残骸时，只发现了三枚导弹。其中的一枚，或许和今天凌晨的那起爆炸案件有关。”押切脸色难看，如丧考批：“很糟糕的情况。”
“我明白，99结社的那三个人来不了了么？”他冰冷地问道。
“一枚导弹锁定了小蝴蝶所乘坐的车辆，然后……但是还是有好消息的，他们没有死。”
“恩，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死里逃生就是最好的消息对么？”
押切僵硬地点了点头，解释道：“那是不幸中的万幸，只不过爆炸的余波让小蝴蝶昏迷了。所以计划有变。”
走到房间门口，押切上前一步，推开了门。房间中一个测谎仪正低声作响，而那个即将被询问的人则盯着仪器，一脸迷茫。
扶苏陡然把门一关，愤怒地盯着押切，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所有的地方都有监听和监控，包括我们的房间也是。我们之中没有内奸，却四处是眼睛和耳朵。”
他愤恨地敲击着墙面。
“监控……在早上刚刚被全部关停了一部分。”押切低下了脑袋，“而无人机的事也查明了，不过是主控计算机的意外，误将99结社的车辆当做目标。”
“这真的是巧合？”扶苏逼问道：“我们要找什么人，就真的那么巧，一枚导弹就把她给干掉了？主控计算机怎么不发射一枚巡航导弹，将整装银泰大厦夷为平地？”
他不再说些什么，撇下呆若木鸡的押切，打开审讯房间的们，一下坐在铁椅上。
无线贴片贴在被测试的女人的太阳穴、后劲、双臂、双脚，扶苏回头望了一眼纯黑的测谎仪，一条纸带就像从它口中吐出的丑陋舌头，垂落在地上，越积越多。
通过返回受审者的生理信号数据，测谎仪能够判断出其在回答问题时微妙的生理状况波动，例如血压，脉搏，神经兴奋等指数。就算说谎者在语言和表情上刻意掩饰自己，身体的反应却并非由其所控制，总会露出一些端倪。理论上来说，测谎技术发展到这个时代，准确率已然无限接近100%。但是这一次，扶苏并不相信它所呈现出的结果。无限接近正确的谎言测试结果，在这个女人身上则代表着更加真实的谎言。
“下面按照我说的话，你原样重复一遍。”扶苏扫过她淡妆素裹的面容，开始说道：“我的性别是男。”
“我的性别是男。”女人说道。
测谎仪的指针紊乱，数条原本平滑的曲线凌乱不堪。
“我是婳羽结社的一员。”
“我是婳羽结社的一员。”女人跟着说道。
曲线回归原状，再次变地平滑，就像是一条条优美笔直的地平线。
“那么开始了，请认真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我们时间有限，希望你配合。”扶苏轻描淡写地看着她，尽量缓和紧张的气氛。
“你们婳羽结社的火叔是否参加了这次的冬季国漫？”
“没有。”
“虽然每届的活动他都不直接参与，但是作为你们结社的社长，他总会到达现场监视你们的动向。为什么这一次他反而没有来。”
“抱歉，我不知道。”
指针没有任何变化，曲线依旧。扶苏回身看了一眼测谎仪，暗暗发出一声冷笑。
不错的谎言，伪装地天衣无缝。他心里暗想着。
“你们婳羽结社的八荒只剩下你一人，这是事实吗？”
“是的，其他七个都在之前非正常死亡了。”
“除了李冰月之外，都是怎么死的？”
“全部都是被谋杀的。”女人的双瞳飘向一侧，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整个结社都受到秘结社的威胁，八荒的死，就是对于我们最大的威慑。”
测谎仪没有发出任何异动，在一旁默默佐证着女人的说辞。
“威胁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2个月之前，当名为灰王的异能者背叛结社之后，秘结社便在暗中控制了婳羽结社的高层，并要求以我们派出人手，进行对灰王和李冰月的暗杀行动。”女人指了指自己，“包括我自己，也涉入其中。”
“那么火叔的下落呢？”
“至今下落不明。”女人顾左右而言他，忽然用手指暗自示意扶苏。
扶苏凑上耳去，女人轻语道：“火叔失踪之前交代我说，希望摆脱秘结社的控制。”
测谎仪的指针再次紊乱，曲线上下波动，似海中狂乱的波浪。扶苏见状，忽然眉头紧锁，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扶苏再次正襟危坐，继续问道：“你们的舞剧，用暗语表述，可以理解成你们正试图帮秘结社清除异己。是出于你们自愿的吗？”
“完全不是！”女人言之凿凿地说道。
紊乱的曲线没有停止波动。女人看着扶苏身后那一长条纸带，似笑非笑，显地神经兮兮。继而，扶苏忽然阴冷地盯着她。狰狞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最后直直地和她的双瞳交汇在一起。
审讯室内的气氛安静地可怕，空余下测谎仪兹啦兹啦地打印着纸带，声音尖锐刺耳。
“那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张瑞睿是不是？”扶苏忽然说道。
女人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对，我是。”
曲线依旧上下起伏，好像是波浪的余波起起伏伏。扶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冷笑一声，再次说道“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想杀了我们吗？”
字字暗含杀机铿锵有力，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女人的表情凝固住了，眉宇之间竟透着一股恐惧。好半天，她才假装开玩笑地说道：“杀了你们？怎么可能？”
曲线的波涛汹涌戛然而止，平直的线条宛若休止符，为整个审讯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