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一口酒，一口烟。基本上就能抵得上一支突击步枪的钱了。”光乙举例道：“但是像这种的生活，他们从来都不会计较到金钱消耗。他们享受所消耗财富的速率，比每时每刻点燃最大面额的纸钞还要快。”
周宇翔楞了一下，盯着台子上的红酒，小声地问道：“能再喝一口么？就一小口。”
光乙微笑着，直接斟满整杯，轻柔地递到周宇翔的手中。
“我们的生命，或者说大部分异能者的生命，不过是死亡中求生。但是他们就不一样了，天文数字般的财富让他们生活无忧。接下来，他们所考虑的就是，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尽可能多地将这些财富消耗掉。活着的时间是多久？50年？60年？100年？这对于他们来说远远不够。他们买下广阔的地皮，华贵的楼宇，最先进智能化的游艇和直升机，享受着每小时以万元计算的奢侈服务。但是这却远远不够。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光是财富本身每年细微的增长，也不能让他们尽数挥霍一空。”
周宇翔沉默不语，只是感觉左右手的雪茄和红酒，已是他这一生中体会过的最美妙的东西。
“这只是一个引子，很快，你就能知道那些人的生活究竟有多不可思议！”
他们来到北辰区的码头，上了一艘仿佛是浮游在河面上的辉煌庙宇的游艇。两排服务员和厨师拱手欢迎，引导他们三人来到这艘水上餐厅的最深处。走在镶着玉石的地面上，周宇翔忽然发现整艘船的客人只有他们三个的。一张汉白玉圆形桌子镂着精妙无比的花纹，三张古色古香的檀木椅位列三处，靠背上雕着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
他们开始上菜，镶金的盘子，古旧的酒壶，青铜的铸鼎宛若一个个被摆上了台面的绝世古董。餐具中的菜式刀功非凡。一个椭圆形的长盘中竟有一条盘曲昂首的“白色玉龙”。周宇翔哆哆嗦嗦地将筷子伸入到龙中，夹起一个龙井虾仁放入口中，味道虽然清淡，却隐约间四溢起茶叶的芬芳。
“你知道这些有钱人的美食追求，往往是返璞归真。”光乙边说着，竟用筷子尽数将龙中的虾仁全部拨开，露出了盘子下的一条条细长翠绿的茶叶：“这道菜原本叫龙井虾仁。但是这些富人已经吃腻了山珍海味，于是厨师们索性本末倒置，反倒喜欢吃起烹煮虾仁的龙井茶叶来。”
周宇翔正欲伸入的筷子悬在半空，惊地目瞪口呆，说道：“这不是有病么？”
光乙笑了笑，转而用筷子指着另一道由翡翠盘所盛的菜，说道：“你再试试这道开水白菜。”
之后，周宇翔见识到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烹饪。比如在甲鱼中所包裹的高等豆腐，光乙告诉他，这是最新流行的菜式。利用甲鱼来做为入味食材，全为成全其中的那几块零零星星的豆腐。再比如有道叫玲珑豆芽的菜，一根最嫩的豆芽从千百根豆芽中被选出，剩下地则被完全倒掉。来来回回吃了20道菜，直到周宇翔吃得囫囵滚圆，连打嗝都带着一股妙不可言的醇鲜。
美味佳肴却依旧持续不断地被端上桌面。周宇翔连忙挥手说道，“够了，够了，已经快撑死了。”
于是光乙唤来了侍者，当着周宇翔的面指着桌上的残羹说道：“剩下的不用烧了，全部倒掉。这里的也是，全部不要了。”侍者点了点头。从他们所座的帷幕后上来了一大票人，优雅地将桌子上的盘子全部端走。
“我这样是不是很浪费啊？”周宇翔不安的问光乙和罗琳道。没想到光乙却说：“你是这家餐厅开业以来最节俭的客人，不过只要你满意就行。你可能不知道一般来说来这个地方的人，每道菜只吃一口，然后再也不会去动它了。”
“他们？这样浪费粮食补给。”周宇翔一吐舌头，惊讶地说道。
“这就是他们的规矩。这家餐厅一天只接待10个客人，每次上菜会上100来道。对于这些有钱人来，就算食量再大，也经不住100道菜一道一口的冲击。”
“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们就是这么挥霍财富的。”光乙讥讽的说道：“只要有钱，谁都可以成为帝王。这家餐厅又被称为水上帝宫，上层人士争前恐后地来到这里，做一夜的帝王。对于人类来说，金钱即等于力量和权利。”
继而光乙打了一个响指，高声说道：“下一个节目开始了。”
周宇翔险些被惊地连筷子都掉了，令他惊讶的并不是光乙的声音，而是整艘游船的晃动。
在沉闷作响的机械传动声中，金碧辉煌的穹顶一分为二，像是被打开的天穹。河畔边璀璨夺目的城夜华光泄进大厅，和大厅中柔和的灯光浑成一体。
忽然间，天空中响起一声尖啸，轰隆一下陡然绽放。周宇翔睁开眼，被苍穹的盛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被城市光华所微微映衬的天空就仿佛一面画布。数不胜数的花火争相怒放，姹紫嫣红的火焰轨迹相互交织，宛若无数支画笔在画布上肆意挥洒。周宇翔闭上眼，那些光芒的线条轨迹与爆炸闪点细细密密地编织，一副辉光四溢的海洋久久地残留在他的眼帘中。
“你知道吗周宇翔？这漫天的焰火也只是为我们绽放！这就是财富带来的力量，连夜幕的颜色都可以为你而改变！”光乙大声说着。
那些光芒，肆意流淌，印出了华美高雅的镂空玉雕的轮廓，也同样印出了周宇翔那张惊叹的面庞轮廓。光乙侧过脸去，偷偷盯了他一眼，周宇翔已经完全陶醉——或者说是极端的震惊——双眼的凝视着炎或绚烂的夜空，任由华光熠彩在他的面庞上流淌不息。
漫天的焰火表演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有余，游船载着他们在宛若琉璃播撒的河面上缓缓而行。河畔两侧的城市光怪陆离，在繁华灯光下点缀的沧桑建筑身披银彩，穿行在建筑外石板路上的游人们侧过眼去，也注视着这座水上宫殿闪动着金碧辉煌，从他们的眼中缓缓而过。
精美的糕点被一道接着一道地摆上玉桌面，光乙拿过其中的一块白色雪花糕，优雅地往自己口中递送。他的两只宽袍大袖绣着同样雪白色的流苏，雪花糕的碎屑飘落下几缕，就像是那些流苏上播撒出的飞雪。他们人在船中，就好像回到了一千多年的南宋古城，在小河老屋间细细地感受着古代时光的沧桑。
又好似在时间的河道上随波逐流，两侧的河道逐渐开阔，城市现代化的氛围越来越浓密。古老的建筑的化成了一座座如长剑般的摩天广厦。而那些萦绕在楼宇之间的霓虹灯光也越发地炫彩缤纷，明晃晃地让人感觉到无比地刺眼。
莫名的是，周宇翔感觉到了不舒的感觉。城市越是繁华，带给他的孤独和无力越是沉重。就好城市的灯光交织成了一片汹涌着狂风海浪的海洋，他一个人漂浮在起伏不平的阳面上，一波又一波的浪头铺天盖地打来，让他呼吸困难，眩晕不止。
在那些美丽的光芒下，人们所看不到的阴影重重之下，每时每刻都有不属于这座城市，这个世界的异能者或是永生者死去。或许就在这一刻，某个异能者的正躺在城市黑暗一隅的小巷中，抬头看着黑暗荡然无存的光穹，无奈而苍凉着抚摸着流血不止的伤口，静静地，苍凉地死去。那些因为没有光照而漆黑一片的鲜血在地面上流淌，和巷子中臭气熏天的污水融为一体。
“建立在鲜血与眼泪上的城市……”周宇翔不禁呢喃道。光乙微微一笑，独自吟道：“正所谓，饮尽悲者血，方有万家城。不见殇者泪，只见霓虹笑。但是我们不是他们，却和剥削者站在一边，吸允着那些人的血与泪。他们牺牲了自己青春，梦想，生命到头来却一无所获的人们的硕果。我们肆意挥霍财富，手握大权，理所当然地享受繁华带来的奢华。”
周宇翔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一个小时之前吃下的佳肴美味仿佛变成了他所食下的尸骸骨血，无名的冤魂在他的身体中哀怨悲鸣，让他险些呕吐。
看出周宇翔一脸的铁青，光乙唤过侍者，在他耳边耳语道：“我的这位朋友可能晕船了。”侍者卑微地一鞠躬，走到周宇翔面前，递上一块溢着淡淡紫罗兰香的湿巾，轻声问道：“先生，您是否需要停船呢？”
周宇翔按住自己翻腾不止的小腹，连忙挥手打发走了侍者，继而盯着光乙，有些厌恶他脸上一副富人贵族的做派。陡然间，他的心中冷笑道：“自己何尝也不是要变成了这种人。”
“我不会成为这样的人的。”他憎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