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里奥换上原本的黑色长袍，然后带着行李，翻窗溜出了酒馆。他与瓦伦蒂诺两人，又在岛上躲藏了一段时间。待到费斯特派来的信使登船离去，他们才将一条小艇拖向海边。他们将船推入海里，一同乘上去。格拉蒂亚岛北面的海滩，距离大陆只有不到两哩远，他们打算从那里登陆，然后从陆路返回塞伦西亚。
两人并排坐在船上，但手握船桨的只有奥雷里奥一人。因为船上只有一支桨，瓦伦蒂诺也缺少一双有力的臂膀，做不来划船这种艰苦的工作。奥雷里奥叹道：“幸好我划过船，我们不用在这里等人来救。”
“你什么都会啊！”瓦伦蒂诺笑道。
“虽然只在湖里划过。”
奥雷里奥说罢，用桨轻轻地拨动两下，小船就驶向海中。他有些焦急，因为他刚刚确认过时间，现在的时刻已过了午后一时，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潮水再两小时在之前最低，现在正在涨潮。他不快些动作，大概会被潮水送回岸上。
瓦伦蒂诺却不解其用意——他一心扑在炼金术研究上，对航海等一窍不通，对潮水涨落的规律也知之甚少，甚至完全未考虑到。他只知道，在船上的两人，谁也不会游泳。他提醒道：“别这么着急，小心把船弄翻！我们可都是旱鸭子。”
奥雷里奥头也不回，仍在奋力地划桨，同时答道：“岛屿和大陆之间水不深，据说只会到人下巴，不至于淹死人。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试试涉水过去。”
“还是算了。”瓦伦蒂诺苦笑，“到你的下巴，恰好能淹死我。”
过了十数分钟，小船终于驶入较深的海域，暂时不用担心潮流。奥雷里奥深吸口气，划桨的动作也变得缓慢。
“累了？”瓦伦蒂诺问道。
奥雷里奥答道：“当然，这不是轻松的工作。一支船桨又要提供动力，又要控制方向，太困难了。”他回头望了眼格拉蒂亚岛，接着开始苦笑。他能看到岛上的港湾，意味着他们没有驶向北方，反倒漂向了西方。
他轻叹口气：“我已经不能指望船走直线了，我们也可以放弃在原定地点靠岸的打算了。”
“辛苦了。”瓦伦蒂诺说道，“要不让我来？”
“我带的钱不够多，没法支付两个人从巴斯利卡岛回来的船费。”奥雷里奥双肩一耸，“让船漂一会，我先休息休息。”
听见友人的玩笑，瓦伦蒂诺哈哈大笑。他也以玩笑回应：“你为什么会累？因为你穿的衣服不合适。你之前那件呢？”
“哪件？”
“还有哪件？红的。”
“烧了。”奥雷里奥回答，“看到它我就觉得碍眼。”
瓦伦蒂诺笑道：“可惜了。”
“你说话之前可想好了。”奥雷里奥瞪着他，“胡说八道会被扔进水里。”
瓦伦蒂诺仍面带微笑，说道：“你扔我之前也想好了。要是我掉进水里，船也会失去平衡，你也会掉进去的。”他顿了顿，又说道：“可惜了漂亮的衣服，其实细看起来，你和艾莉莎长得很像，眉毛、眼睛都差不多，她可是个漂亮的姑娘。怪不得，你穿得鲜艳一点，会让人……那么心动。”
奥雷里奥一言不发，只是手扶在船帮上，眼睛如两柄利剑一般，直视着瓦伦蒂诺的面部，几乎要把他双眼戳瞎。“我真的要把你扔下去了，不开玩笑。”
“冷静，冷静，兄弟，千万要冷静。”瓦伦蒂诺觉得背脊发冷。
“我够冷静的，我很冷静地想和你同归于尽。”
“如果你是个姑娘，我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
奥雷里奥叹了口气，说道：“你真够不正经的！行了，既然没人能窃听，我们不如趁机说些正事。”
“正事？”瓦伦蒂诺敛起满脸的嬉笑，立刻严肃起来。
奥雷里奥答道：“挖尸体的事情。我们向对付新贵族，但是不能冲在最前，否则……如果我们失败了，会落得怎么样的下场？”
“死得很惨，一定的。”瓦伦蒂诺说道，“但如果成功了，扳倒了新贵族……”
奥雷里奥接道：“长老派获益最大，我们又有了新敌手。我们用尽手段，结果就是这样？”
“不能接受。”瓦伦蒂诺说道。
奥雷里奥又说：“所以，我们只负责给长老派输送炮弹。出头的事情，必须要他们来做。他们可以从中获利，但要和付出多少相匹配。就像我们曾经支持卡塔利斯对付利贝拉一样，我们应该尽可能居于幕后，绝不该直接地冲突。”
瓦伦蒂诺说道：“也就是说，你要从幕后操控内阁。这就是影子元首吧？”
奥雷里奥没有顺着说下去，反倒开始摇头：“好像跑题了。现在讨论的是大体战略，怎么去挖掘尸体，是个非常具体的战术问题。我们已经确定，不能直接去向家人请求，自然……也不能去找墓地的负责人。”
“找了也没用。死者家属不答应，管理墓地的人，哪敢答应我们？”
“那么，要偷……该怎么偷？现在城外的墓地，管理都变严格了。”奥雷里奥说道。
“是啊，我们至少有三年没去偷过了吧？”
“至少不会有半夜无人值守的情况了。现在看坟地的，不是一个老头了，而是变成了三个。他们的收入比之前一个人更少了，但是……如果举报其他人玩忽职守，那奖金很可观。”
“真够聪明的！”
“至于城内的墓地……”奥雷里奥顿了顿，“仍是一个老头看守，但这是因为他擅离职守也不会如何。谁能在巡逻队的眼皮底下挖坟掘墓？”
“对啊，我们的对手，根本不是守墓人，而是……神出鬼没的巡逻队。”
奥雷里奥说道：“神出鬼没？那倒未必。他们的巡逻路线，都是有专人设计的。那是几个数学家，能够算出最有效率的线路。”
“那就好办了！”瓦伦蒂诺笑道，“我们也有精通数学的人，不是吗？”他凝望着奥雷里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