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麻烦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看着年轻贵族独自走出大厅，红发的维尔顿.巴罗夫伯爵从内室中走出，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蹙起眉头：“大概是新的首相。”
巴罗夫大公轻哼一声。
维尔顿急促搓动的双手暴露了自己的心情，只见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现在的麻烦不是这个，”这位肥胖大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闷而低沉。
大公看着自己的儿子，对着远去的背影努了努嘴：“你懂的——怎么选择？”
他面色严肃地看着另一个儿子，灰发的莱克斯.巴罗夫。如果抛开头发而言，很难分辨出来二者有什么不同。
莱克斯叹了一口气，表情疑窦重重：“你们相信他的话吗？”
“洛丹伦已经……不一样了？”
维尔顿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大公没有说话。
莱克斯轻轻的踱到一旁，认真的思索着，然后站在火盆边上，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父亲，我真的不知道，”这位略显忧郁的青年面色忧虑：“但我想，有件事我们都很清楚。”
大公和红发维尔顿都看向了他。
莱克斯抬起头来，缓缓踱步到他们跟前。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极为复杂。
“在整个大陆，我们因为兽人入侵而陷入动荡不堪的几年，如今，”这位犹豫的灰发莱克斯声音里饱含着莫名的力度：“洛丹伦，这个庞然大物，她的役龄人口即将恢复到战前的水平，无论是农牧还是商贸，他们都会回复元气。”
巴罗夫大公微微一动。
“放在从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洛丹伦毕竟是宗主国。”
“但刚刚的那个人说的那些话……”莱克斯缓缓摇头，目光严肃：“你们都听见了，事实并非像想象的那样。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维尔顿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所以？”
一旁传来了巴罗夫大公的轻哼，打断了他们。
“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肥胖的巴罗夫大公瞥视着他的两个儿子：“但似乎在来人说完他的故事之后，你们就把巴罗夫的骄傲和信条都忘记了，更把他意思背后的可怕想法抛诸脑后？”
他轻轻摇头：“这可不是我们说好的。”
为了表示权威，巴罗夫大公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请相信我，孩子们，相信我对我们巴罗夫家族的职责，”老大公抬起头来，他慢条斯理，却认真严肃地道：“但哪怕刚才那个人所说的只有百分之一是真的，我也不愿意冒险轻视潜在的危险——即使这要由我们的子孙承担。”
两位伯爵神色一紧。
“保持中立，是为了维持巴罗夫家族的平衡与荣耀，确保我们家族的权利不受侵犯，”维尔顿淡淡地道：“但若有一日，奥特兰克不够强大，就像这次，外敌可以轻易地撕开帝国防线，差点踏足到我们领土的时候……”
他慢慢皱起眉头，交握的双手越来越紧。
“我们辛苦守护和维持的家族，尽心延续与荣耀的血脉，不可能每次都有这次的好运气……”
“竭力培养的后裔与子孙，费尽心思治理的领地……”
“还记得南海镇吗？那么美丽的领土又是如何被洛丹伦强行占领的呢？”
大公沉默了，南海镇作为家族最古老的领地就是在他的任期内被泰瑞纳斯如强盗一般掠走的，不然他也不会断然选择加入奥特兰克王国。
莱克斯轻哼一声：“你贸然选择只能是与虎谋皮，如果奥特兰克真的被瓜分，你还指望着泰瑞纳斯会像匹瑞诺德家族一样，保留我们的权利和身份，让我们继续以领主之姿，统治这片土地？”
大公没有说话。
“你很有巴罗夫精神，”维尔顿冷冷地补充道：“但你要记得，我们也有阿拉希高贵的血脉。几百年前，敌人差点没把我们杀绝，然后就在我们家族的土地与尸骨上，建立了洛丹伦王国。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又一次的沉默。
但二者都知道，大公必须做出决定。
“这么说吧，我开始考虑使者的提议了，”维尔顿过身来，摊开手，挑了挑眉毛，试探性地道：“但在我考虑完之后——万一，我是说万一的话……我不想找借口骗过你们，再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找使者达成协议，所以我把话说在前面了。”
他晃了晃脑袋，看着其他父亲和弟弟：“你们怎么说？”
莱克斯在心底里摇摇头：莽撞却狡猾的家伙，说起话来都像走山路。
“你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吗？”巴罗夫大公的目光越来越锋利，冷冷地道：“你把我们的家族置于何地？”
“他在何地，我不晓得，但我敢肯定，他的灵魂跟身体应该不在一块儿，”维尔顿耸耸肩，皱起眉头：
“你们必须承认，使者的提议很诱人。”
莱克斯不屑地看着他：“承认巴罗夫家族的王室资格这部分，还是南海镇归属这部分？”
作为封地与南海镇毗邻的维尔顿领主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都是。”
莱克斯和巴罗夫大公都紧紧抿着嘴，并不答话。
几秒后，莱克斯抬起头来，脸色肃穆：“我研究过几年前的那场战争，我也见过洛丹伦人的手段——我之前从未像今天想得那么多。”
“直到现在为止。”
他的目光扫向两个儿子，无比凝重：“而现在的巴罗夫家族，太靠近洛丹伦了。”
虽然不比维尔顿，但莱克斯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维尔顿蹙紧眉头。
“很好，”老大公疲惫地道，他转向莱克斯：“我理解你心里的想法，但我想，目前洛丹伦的情况，还在我们的控制范围里，甚至可以延后处理，但奥特兰克王室的威胁……”
他顿了一下。
“内部矛盾重重的洛丹伦和日益强大的奥特兰克王室，两个同样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巨兽，”莱科大公缓声道：“我们更愿意选择谁做对手？”
两个儿子都看着父亲，眼神复杂。
大公则死死地盯着长方桌后，壁炉上方的武器架。
几秒后。
“在此之前，你们得知道，”大公想了很久，最终缓缓开口，他眼神锐利地看向儿子们：“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选择艾利顿做我的国王的。”
维尔顿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可能。”
“如果这是您的选择，”莱克斯叹了一口气：“我服从您的决议。”
几个巴罗夫相互对视，交换着诡秘而微妙的情绪。
几秒后，巴罗夫大公和红发维尔顿齐齐默契地笑出声来。
巴罗夫们的共识，已经在未曾明言的隐晦话语里达成。
但他们的笑声缓缓收住了。
使者的脚步声从厅外传了进来。
“看来，你们的考虑有结果了。”洛丹伦著名的“鹰眼”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三个巴罗夫齐齐转向门口。
“鹰眼”的脚步依然稳重，身姿依旧矫健，但脸上的沧桑唯有越发深重。
“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该知道的吗？”维尔顿眯起眼睛。
“鹰眼”来到长方桌前，看着巴罗夫一家，缓缓点头。
“是的。”
“使团的名单出乎了我的意料，”“鹰眼”叹了一口气：“是索力丹。”
几位巴罗夫的脸色齐齐一紧。
在洛丹伦有着“高地玫瑰”之称索力丹家族和“金桔”之称的巴尼尔家族和王室一样，属于最古老的家族。而索力丹家族更是是排在洛丹伦家族实力中的第二位，同时也是之前力主削弱巴罗夫家族的强硬对手。
换了之前，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
但是现在……
“所以，在面对这头猛兽之前，”“血鹰”的眼神变得极度锐利：“我们必须作出决定。”
他冷冷地盯着巴罗夫一家，但这一次，他的气势前所未有地强大而迫人。
“在‘玫瑰’将你们扎的体无完肤，”“血鹰”咬紧牙齿：
“还是在凯尔达隆就你们新的基业，拯救奥特兰克？”
沉默。
比以往久得多的窒人沉默。
巴罗夫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无数次。
终于。
巴罗夫大公微微点头。
“伙计，”老大公颤巍巍地转向“血鹰”，一双眸子里闪过睿智与警惕：“首先，你得明白一件事情。”
“血鹰”眯起眼睛。
其他大公们都冷冷地盯着“血鹰”。
大公缓缓地站起身来，踱步到大厅的中央。
只见老大公慢慢地伸出手，把手掌侧举在胸前，淡淡地道：“这都是为了巴罗夫。”
“阿里克斯.巴罗夫。”肥胖的大公淡淡道。
“血鹰”看着大公的眼神里，瞬间出现了一丝波动。
但他的左手按了按腰间的佩剑，这丝波动随即演化为坚定与酷烈。
“当然。”“血鹰”脸色肃穆，大步走上前来。
“黑肠?“血鹰”。”
使者伸出右手，一把扣住大公的手掌。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为了巴罗夫。”
随着二者的眼神相遇，两只紧扣的手掌在空中有力地晃动了一下。
按照古礼，以掌誓缔结盟约。
神秘的盟约，就此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