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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密林(一)

复仇是人类战争永恒的导火索与东丽,然而却也是卖埋下祸根的铲子。在斯瓦迪亚,一片彼此互相攻伐过的公爵领,永远将酝酿着战争。

罗斯面临的问题非常严峻,首先他只有九千三百人,在库尔玛堡之战后,苏诺大军还未及时修整得当。而弗农伯爵当时所说的,三万大军在边境作战,很大一部分还没有赶到乌克斯豪尔,在半路发生巨大变故后,基本已经解散回到各处庄园。

而且科迪家族的少主要面临的可不仅仅是战争的问题,还有战争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如果这场战争将苏诺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那么他也是苏诺公爵领的罪人,原本可能支持他、或者至少抱有同情的苏诺领主们,也可能成为弃誓者大军的敌人。

“我们很难判断这些领主的立场,最好谨慎行事。这里是安道尔伯爵的土地,我们不晓得新男爵是谁,更不清楚他的立场,但安道尔伯爵一直是个强有力的伯爵。”

骑士欣德看着苏诺最南部边界上,渐渐出现了城堡的轮廓,心情也变得随之复杂起来,这里既是家园,又是准战场。骑士摸了摸蓄有山羊须的下巴,向长期在外作战的罗斯介绍起来苏诺的情形,认真履行副官的职能。

“如果他们决意要拿我们的脑袋邀功,那么只需要关上大门,等我们走过再召集军队尾随。我们已经人困马乏。等到遇到潘西主力时,给弃誓者大军的屁股来一下,基本九千人从上到下就可以宣布光荣牺牲了。”

罗斯苦笑着不知如何作答,农夫们已经发现了大军的身影,其实死了一些伯爵男爵骑士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地该种还是要种,领主死了会有新的,农夫懒了就会有人挨饿。

这些老领民也许清楚这些游子归乡的用意,也许并不清楚,只是单纯出于畏惧,纷纷摘下帽子,默不作声地目送着士兵们穿过乡间的道路。罗斯感觉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在死亡婚礼上喝住叛乱者的的骑士与农夫。

他感觉很愧疚,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以为世界只有自己勇武,对农田里劳作的‘农夫伯爵’嗤之以鼻,却不晓得自己的父亲才是真正的勇敢者。那颗教育自己和维萨克斯的宽容之心,比任何人的跳动都更加有力。

“骑士,你们是要回来,为自己的父辈的悲惨结局而战吗?”

几个骑着骏马的身影出现在道路的前方,这让罗斯与身边的骑士颇为吃惊,纷纷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但来使光明正大地举着安道尔家族的旗帜,身音洪亮地在原地说话,复仇者们的敌意散去了。

“如果是的话,安道尔伯爵希望和你们的领袖好好聊一聊。他已经在庄园备至好了酒席。如果你们有所怀疑,他可以走出庄园在田野和你们会面。”

罗斯看着那名精神抖擞的传令官,胸前的纹章有几分眼熟,他记得这个纹章应该属于一名优秀的老骑士,曾经在比武大会连续击败三位年轻力壮的好手。父亲说,这些老骑士经历的战火远远不是年轻人可以匹敌的,危险也并没有伴随着肌肉的衰弱而降低,他们知道如何弥补体力的不足。

“我是罗斯·科迪,提卡颂伯爵领的合法继承人。我的父亲弗农伯爵和其他人一样,死在了那场该被圣神诅咒的婚礼。”罗斯牵着缰绳,慢慢踱步走出些许,“请问,来者可是骑士尼尔斯之子?”

“不,我叫约翰逊,没能拥有这样的荣幸。”尼尔斯的继任者谦逊地回答道,“我只是他的扈从,尼尔斯骑士和他两位优秀的儿子,被杀死在死亡婚礼。”

罗斯默然了,背叛让整个苏诺都面临着痛苦与哀悼,这让宝剑务必渴求报复的鲜血。这捧复仇的契机,可是对手潘西·罗德尼亲自奉上,而罗斯,将会将火焰亲手燃烧到每一个角落。

“那么安道尔伯爵也遭遇了不幸吗?”罗斯试探着询问道,安道尔老伯爵是个很糊涂的家伙,弗农说他和路边的老蛤蟆一样痴呆,“现在的伯爵……是哪一位?”

“现任伯爵是老伯爵的第三子。”使者约翰逊长叹一口气,手中的旗帜在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我们拿到了尸首,潘西公爵说,这是件不幸的误会。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必须为这场谋杀付出代价。”

话已至此,罗斯在马上轻颔首行礼:“那么带路罢,派人前去通知你们的伯爵,我们是弃誓者大军,背叛了当今的领主与国王,将怒火吞吐于苏诺。”

很快,罗斯见到了安道尔的新伯爵。出乎意料的,是一名身穿黑袍丧服的少年,年纪不会超过十二岁,但却已经颇有男人的模样了。他的腰间佩戴着对他而言或许过于沉重的长剑,然而神色间已经褪去了失去父亲与兄长的悲哀,双眼里带着罗斯自己最为熟悉的渴望。

“您好,科迪家的末裔。很高兴在这危难的时刻见到了苏诺最英勇的骑士。”

安道尔伯爵正处于变声期,嗓音有些像被踩了脚掌的鸭子,可罗斯并没有因此而轻慢这位新上位的领主。这个孩子能够这么做,已经可以不被称为‘孩子’了。

“向您的勇敢与果断致敬,不论您意下如何,我都准备了丰盛的补给,请您和您的人务必享用安道尔家族的好意。”

罗斯,欣德以及莱森、西蒙斯与一干斯瓦迪亚骑士被邀请入座。罗斯的身边紧紧跟随着维兰部落最后的几个诺德战士:伍德,达斯和阿瑞斯。他们已经皈依了圣神,然而金色的发辫与高大的身板,依旧让人望而生畏,有些东西并非因为信仰改变而有所动摇,他们杀死圣神教徒或者神父,依旧不会眨眼。

在被帕拉汶人、尤其再次被苏诺人背叛过后,被沃尔夫的剑士在马下教训过后,罗斯更加选择相信这些来自史蒂夫先生的遗留战士。而这些忠心耿耿的猎犬也没有让他失望,只要罗斯还在地面上,他就会拥有三把大剑的重重保护。

来客简单地吃喝着,行军的疲惫让人的胃口变得很差,但饥饿也是实实在在。所以宴席进行得很慢,大家心情压抑,对酒都表现的意兴阑珊。只有几名诺德战士每人喝了大半个陶罐,不过罗斯知晓这已经是他们极尽克制的水平了。

“你的军队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人。”安道尔伯爵坐在罗斯的身边,两个人密切地交谈着,“我虽然不是很懂如何作战,但也知道您处于不利的地位,相当多的领主向潘西屈服了,而又有更多的人看到了投机倒把的甜头,选择加入他的军队。”

这可真是糟糕的消息,不过好在现在他有了一个可靠的盟友,正在源源不断为他提供着建议:“我的叔父,岚怀科男爵,就是其中最糟糕的一个。我父亲尸骨未寒,他就像是狗一样舔上了潘西的靴子。那种下贱的德行,我是听到其他领主和骑士谈起来……嗯,您的维萨克斯似乎也做了不荣誉的事,我想您明白我的感受。”

罗斯拿起面包的手停了下来,想到现在的提卡颂伯爵,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想维萨克斯有什么我无法知晓的理由。但事实就是事实,他现在是我的敌人。”

安道尔伯爵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或许有心急,但毫无疑问是坚实可靠的。这让罗斯不得不感叹,并非糊涂的老子就没有聪明的儿子,而像弗农那样眼神清澈的伯爵,却有像自己这么一个无能的不肖子。

“那么,您的建议是。”罗斯将面包塞进嘴里,虽然有些粗糙,但至少不需要泡汤或者吐出其中的石子,“要我攻击您的叔叔?”

安道尔被这种试探逗得笑到了,罗斯在怀疑被当做争权夺利的武器,然而看起来他想错了:“哈哈哈,我当然想。但是,他在苏诺的宫廷里,正挺着狗熊一样的肚子逗那些王公发笑。”

罗斯也跟着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失去亲人就要忙着对付另外的亲人,当领主真是件棘手的活。他甚至想,如果胜利了就把提卡颂给维萨克斯吧,他去北方,听说那里还有最后抵抗的斯瓦迪亚勇士。不知道乔安娜现在哪里去了,她一定还活的好好的,但是自己打算战争结束就此离开的事不能被知道,否则天就塌了。

“我的意思是,其实潘西的统治并不稳固,他依靠着帕拉汶的军队和骑士,本地苏诺贵族只有部分乐意真正效忠……您可以从这里入手,您虽然人少,但比他先集结了军队。”安道尔伯爵继续说道,“您可先进攻他的忠实走狗,我能拼凑出来一千三百人的军队,将由您刚才看到的骑士,约翰尼亲自替我带领。”

果真还是要让长剑沾染苏诺人的鲜血吗?罗斯悲哀地想着,然而握着餐刀的手掌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渴望着战争与鲜血,他渴望着发泄内心的愤怒。

“那么,就让我们从明天开始吧。”罗斯敲了敲桌子,“多谢您的款待,我要回去擦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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