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瓦迪亚人，你们是说，掠夺卡德加特海湾的是仆格的军队？”沃尔夫拎着长剑，走到承载着弩炮的巨型战舰上，这是松木拼接的布斯战舰，质量强于罗多克造船厂的产物，这让刚刚回到格陵兰的雅尔心情大好，“你们是原本提哈的工程师？”
十多个斯瓦迪亚人哆哆嗦嗦地看着沃尔夫和他身边得诺德战士们，其中一个扛着双手大斧拿格陵兰猎刀剔牙，天知道是不是刚才吃人吃红了眼。这些温顺的老实人吓得屎尿都要流出来了，从自己的爹妈一直交代到昨晚吃了几个面包，听得大伙昏昏欲睡。
“我们原来是雷克斯国王的奴隶，后来被卖给了仆格伯爵，又被转手卖给了这位新的伯爵，我们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工程师哆哆嗦嗦地握着沃尔夫的手掌，用诺德语结结巴巴地说道，“现在，我们是您的奴隶了，只要您能保护我们的安全，随您使唤。”
这话听起来怎么想怎么奇怪，沃尔夫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恶寒，喉咙里骂娘的话忍住了吞下去，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朝身后大喊了一声：“克斯，给老子出来！”
来自东方的工程师立刻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弩炮的零件，满脸急切地问道：“头儿，怎么了？还有别的攻城武器吗？”
“这些，是斯瓦迪亚的工程师，以后归你管了。”沃尔夫指着那些浑身哆嗦的东西，看上去他们人人都穿着棉甲武装衣，这些领主还算有脑子，知道最起码也要提供点保护，“我不在乎你怎么带领他们，我只要攻城武器和更好的东西，明白吗？”
克斯兴奋地点了点头，用罗多克语和那些哆哆嗦嗦的斯瓦迪亚人交流起来，那些斯瓦迪亚人也用斯瓦迪亚语对答如流，果然两国语言同根同源，只是部分词汇与语法不同，一点不影响简单的对话。
“将军，我们抓到了一个俘虏，看起来还算有身份。他说，自己是格里克雅尔的一名侍卫，大家都叫他‘金’。这次掠夺卡德加特海湾，是他们的伯爵听从仆格伯爵的建议，知道拉格纳源源不断命令士兵前去支援在卡拉迪亚的战事，此处虚空。只要能毁灭海港，所有的钱和奴隶全部归属于格里克伯爵，仆格分文不取。”
一个中队长拖着一具勉强还能算的上是人的东西，如果不是嘴巴还因为呼吸在翕动，沃尔夫一定以为这是个死人，其实伤得应该不重，只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他把能说的都说了，要不要扔海里，处理了？”
也许是非常难得的灵感，沃尔夫恍恍惚惚捕捉到了些什么，很少有地终止了‘处理’的命令，冷静地思索一番，对中队长说道：“把他带给温妮，告诉医生小姐，把这个叫做……金的东西治好，务必不要让他死了。”
中队长坚决地执行了沃尔夫的命令，温妮愁眉苦脸地看着这个浑身都被打烂了的人，不知道从何开始下手。蒂凡娜知道她爱干净，跑前跑后地招呼那些巫医帮忙处理血液。一桶水泼上去，金痛得嗷嗷叫，转眼就昏了过去，温妮开始无可奈何地处理确实被洗去了污血的伤口。
大家都知道蒂凡娜是沃尔夫大把钱买回来的，她在这位雅尔心里是什么地位，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去猜，只知道这个罗多克女人没有过分地喝令，黑加仑军从上到下也乐得听从。
沃尔夫很愿意教她诺德语的阅读和写作，蒂凡娜是和他一类的聪明人，稍微经过颠簸就能举一反三，又很能摆正自己的地位，不该说话的时候像石头一样沉默。二人一拍即合，居然出人意料的默契。
“蒂凡娜，希尔，去帮我清点战利品。”沃尔夫带着托曼从大船上跑到‘白瑞丁’级小舢板上，这种迷你型的舰船只能承载七到八个人，用来在大船间零活穿梭，或在甲板下承载少量货物，“托曼不要哭丧着脸啊，回家了，去卡德加特散散心，你曾经也在这里成为了皇家侍卫。”
皇家侍卫无奈地跟着几名士兵一起摇桨，脸色依旧像是被扣了工资和战利品一样，见不到一点光彩：“啊，是啊，您说得对。”
船只沿着海岸线快速划过，如同树叶在湖水内荡起波澜。不过多时，沃尔夫已经出现到了尸体横陈的街道上，这回轮到黑加仑军将垂死的伤员当场处决。这位黑加仑军的将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冲击步兵团的士兵，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大斧兴奋地不停地用斧子敲拍敌人伤员的肋骨，清亮的骨头碎裂声，整个街道的居民都能够听到。
“停停停！”沃尔夫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正义的呼声，阻止这场暴行的继续，“班队长没告诉过保养武器吗？拿格陵兰猎刀，别把斧子敲坏了，败家孩子，把你们班队长找来！”
那个点头哈腰的冲击步兵连连称是，最后告诉沃尔夫：“将军，俺就是班队长，有啥事，您就罚俺吧。”
沃尔夫雅尔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看着另一个冲击步兵扛着崭新的双手大斧，在敌人天灵盖上砸得噼里啪啦作响，顿时失去了劝阻的兴趣。
你终究不可以让狼像羊一样温顺到言听计从，沃尔夫也不希望自己的士兵像罗多克人那样只懂得命令，失去了战斗意志与血性，这些可怜的武器，就当做是必要维护消耗吧。战争越频繁地在沃尔夫的身边泛滥，这位孤狼便越能明白，勇敢是一种难得的品性。
“没什么事，记得轻一点。”沃尔夫挥了挥手，扭过头去不在为难战自己忠诚的士兵们，过多的教育只会让他们手足无措，“太血腥了，罩衫不好洗。”
那名战士连连称是，等沃尔夫走远，这位班队长朝自己的几个士兵大吼一嗓子：“听见了没？轻一点！”
整片街道又响起来切肉剁骨的声响，不再在意的男爵快速穿过最后的尸体堆，看到了正在和拉葛莎努力交涉的安度因。这位黑加仑军枪兵团团长紧张得满脸是汗，充满威严的盾女站在门前，坚决不让黑加仑军的士兵跨过，无论安度因怎么解释，终究不肯撒口。
“拉葛莎夫人！”沃尔夫带着托曼和侍卫们快步走了上来，伸出手把安度因抚到一边，在看到浑身浴血的拉葛莎后，立刻如同面对领主那般单膝跪下。
“沃尔夫·路西法向您与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公爵献上最崇高的敬意！这是我途径萨哥斯，拉格纳大人让我帮忙带来的信件，他已经被雷克斯国王授予萨哥斯公爵头衔。”
大喜过望的拉葛莎赶忙将沃尔夫搀扶起来，那些侍卫听到如此好消息，纷纷叫起好来。转眼之间，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被彻底瓦解，黑加仑军得以顺理成章前去卡德加特内外各处防卫，严明的军纪和相当可怕的战斗力，都给当地居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的丈夫经常向我提起您，说您是他最喜欢的雅尔。”拉葛莎给了沃尔夫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可怜的小狼感觉自己后背骨头一痛，这位强壮的女战士力量一点不属于男子，“奔波辛苦了，欢迎回到格陵兰。您是奉我丈夫的命令，前来支援卡德加特的吗？”
沃尔夫连连摇头，和拉葛莎边走边说：“我并不知道格里克伯爵入侵的事情，我在航行的途中曾经犹豫过前往海斯特堡还是前往卡德加特，最后我看到了此处升起黑烟，我想这边应该需要救援。”
盾女深表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沃尔夫并没能彻底打垮格里克伯爵的军队，但是毫无疑问，他拯救了这个港口和所有的忠诚卫士。这位母狮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自己听话、懂事、能干的孩子那般顺眼，或许过去的传闻对这位雅尔并不很有利，现在眼见为实，她的丈夫确实有一位得力忠实的封臣。
“这一路可否遇到麻烦？”拉葛莎看着黑加仑军的军队在各处收拢尸体，那漂亮的铠甲和崭新的罩衫都让见多识广的盾女也忍不住咂舌，“我想这是个蠢问题，没有哪个不张眼的海寇敢于向您的军队发起挑战。”
“不，还是有的。无情的托尔鄙夷我的软弱，为我在海上奏响风暴。”沃尔夫痛苦地皱起眉头，身后的托曼立刻浑身打了个哆嗦，“我的重要将领，东部沿海的希尔薇、瓦格良的继承人杜瓦克因，以及优秀的冲击步兵团长亚托，以及五艘船上的优秀士兵，全被海浪带走了，现在生死不明。”
拉葛莎张大了嘴，连忙安慰眼眶泛红的沃尔夫，拍打着男人的肩膀：“风暴未必就代表着死亡，您不必伤怀，可能奥丁会让他们平安抵达别处。”
“是啊，您说得对，可是每次想到他们就此遭受劫难，我便夜不能寐。”沃尔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勉强地睁开血丝密布的双眼，向拉葛莎点头以示歉意，“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陪着黑加仑军将军一起长吁短叹的拉葛莎丝毫没有注意到，跟在他们身后的托曼悄悄地在蝶面盔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同吃了后悔药一般自言自语：“是啊……海浪整整好好卷走了五万第纳尔和一百名精挑细选的士兵，还有我的希尔薇啊！”
沃尔夫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至少在拉葛莎眼里，这位公爵的好男爵终于可以稳定情绪，继续交代一路上的行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将整个卡德加特从危难中解救的雅尔，已经彻底博得了盾女的认可。无论是礼貌的谈吐，还是冷静的头脑，都让拉葛莎非常庆幸沃尔夫不是拉格纳的敌人。
直到一声、从长廊尽头传来的、悠长的哭喊声：“叭叭！”
拉葛莎看到了，一个甩开一切，飞身奔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