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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附加损害-α

那是在这个太过于不平凡的夏季尾巴上平凡的一日里,再平凡不过的一家三口。

确切的说来,或许还有一点不幸的小幸运。

从刚刚的灾劫中存身的几率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二分之一,对于三个特定的个体而言,全部存活的概率则是八分之一。而如果把体质的优秀与否作为变量加权,一个包括了女性和孩子的小家庭能够完整存在的几率只怕会比这个简单得到的数值更低吧?

更何况他们还“几乎”是毫发无伤的从已经沦为地狱边境的饭店里逃了出来。

那个强健的中年男性正斜倚在饭店门口石狮子的基座上大口的喘着气,虽说左臂的外侧扎满了大捧的玻璃碎片,却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从他身上价格不菲而搭配讲究的服饰、腰间的奔驰E级的车钥匙和衣袖之外裸露的臂膀健康却白皙的肤色来看,这显然是一个没有疏于锻炼的成功人士,白领中的精英。

不同于所谓“油腻的中年人”,这些八零后新一代的企业家以及公司高管们显然拥有着更近于西方社会的生活节奏和放松习惯,而这或许也正是他能够在此刻的灾难中保护自己妻女的理由。

他的妻子,一个扮相干练而身着套裙,显然也是职场女性的女子正半跪在他的面前。

这位女士就着路灯的昏黄光辉,正在用沾有高度数白酒的纸巾擦洗着男人的伤口;而他们的孩子,一个穿着洋装的小女孩正强忍着颤抖和泪水,握着方向盘锁在一旁眺望饭店灯火辉煌却染满了鲜血的门厅。

只需从地上散落染血的餐刀和被当成武器使用而几乎不成原形的12.9寸IPAD就可以知道刚刚情势的危急。

「该死的,刚刚那是什么鬼东西!」

拼尽全力保护了自己家人的中年因为骤发的变故而紧锁着自己的眉头,甚至连咒骂也压低了声音:「就是不知道那个说要断后的兄弟怎么样了,混账!」

「我们再等等他吧?」

低语着,女子捏了捏男人的手腕做出示意,然后猛地拔出来一片染满了鲜血的钢化玻璃——那是刚刚被男人强行撞碎的落地窗留给他的纪念品:「人家也是为了我们……」

「肯定得等等那个兄弟,没了人家我们家指不定能逃出来几个呢。」喷溅的血泉被“简易绷带”堵住,瞬间便晕开一大团甜腥的红,而在此之前,男人已经把剧痛带来的哀嚎压抑成了一声痛苦之极的闷哼:「妮妮不要怕,马上那个叔叔来了我们就回家。」

「嗯。」一旁的小女孩用缀满蕾丝花边的袖口抹了抹眼角——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多灾多难的夜晚,刚刚的行为就足够让她承受至少一记爆栗了——向自己的父亲露出来一个强行扭曲出的笑容,拥有良好教养的女孩儿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给自己的父母制造麻烦。

是个好女孩儿呢……平时对她是不是太严苛了呢?

又被从小臂上拔除了一片玻璃渣的男子从他妻子的肩头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而在下一瞬,金属的银青色映照在了他破碎眼镜后的眸子上。

那是什么呢?碎玻璃的反光吗?

并不是,相反的,那是这个男人噩梦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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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粝的水泥地面没能奈何得了硬壳夹克饱受测试的专利防刮面料,却让不曾经过专利技术处理的我的全身都在疼痛。

而在同一时刻,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则在瞬息之间给予了我远比常态下敏锐的感知力。

在放缓的时间流中,石洗的斧身上,虚拟歌姬的线图在路灯中反射着昏黄的光。

紧接着便是触目惊心的红,伴随的痛苦的尖叫与喝骂——

【什么鬼?人类吗?是幸存者?!】

这个念头只在心中盘桓了不到一瞬而已。

「小烬,攻击!」双腿发力,伴随着鲜血的迸射与肌腱的鼓动扭曲,我从地上跃起,本该同时到来的眩晕也因为漫长的针对性训练而变得可以接受,我嚎叫着向前俯冲。

今夜的风不知为何有些冷,带着某种锐利的气意刮擦过面颊。在与短枪同轴的战术手电的光中,我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是躲藏着的一家三口。

只是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手中染上了血就无法洗净。

忽略掉正在冲着我咆哮的男人和嚎啕大哭的女孩,那个家中的女主人背上正钉着我掷出的短斧——锲入了大半的斧身明确的诉说着无可挽回的终局,我第一次有些厌憎自己投掷的精确。

但是,再多的言语也已经无可救药了,顺应着时间轴活动的我们,终于还是存在着力所能及的界限。

那个女人正在死去,那个男人将会与我不死不休,即使我难以听清他的怒吼,即使我……心怀愧疚。

「小烬,攻击,立刻现在马上!」

甚至都不曾犹豫,奔跑中的我这样下达命令,身后的少女从绿化带中冲出,单手持枪,右手攥拳,白色的冲击波仿佛狂龙般涌出——在那笔直的轨迹中,一切的布朗运动都被白发的女孩儿强行静止。

沿着其内迅速降至绝对零度的空气通道,少女依靠自己能力的变体强行制造出了一片媲美液氮的超低温场,一道连钢铁也会因此脆弱不堪的冰霜之径。

「等等!那是人……」小烬的变了调的咆哮中满是惊愕与恐惧,但长久的训练却让她能够把这一击完美的打出。

扩散的寒气在周围的地砖上铺满白霜,紧随其后的便是硅酸盐因为低温而龟裂的脆响,就连声音也仿佛被扼杀在这近乎绝对零度的低温之中:怒吼也好,哭泣也好,一切的一切在一瞬间停息:那个男人的口型仍然停留在咆哮的状态,哀伤的少女眼中尚且留有泪珠。凋亡在超低温场中的人们就仿佛被丢进液氮里的蝶,为时沙所安葬的琥珀,甚至连惊骇的神色也不曾露出。

他们死了。

悄无声息的死去。

这就是幸存者与骑士种的区别,他们如此脆弱,在这末日中一如风暴夜里的波斯菊。

我有些感伤,却明白此刻的自己绝不可以露出哪怕一分的踌躇,每一分的我的犹豫都将在身后的女孩儿心中化作更甚十倍的痛苦,我如此的知晓,因而必须坚强。

不待转身,我就已经将泪水湮没在眼眶,留给小烬的肢体语言则是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哥哥。」小烬的声音带着怪异的沙哑感,即使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女孩儿心情很低落:「我们杀人了呢。」

「嗯,而且都不是第一次。」我颔首表示赞同,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难以想象自己的声音有多么的冰冷残酷:「你应当知晓,这就是盐裔的末路。」

「别用那个词!那是无辜的人!」少女抽噎起来:「他们活着,为此甚至拼尽全力,他们本可以活下去,哪怕是一刻也好,哪怕是一夜也好!为什么是由我们来夺取他们脆弱却高贵的生命?」

「……」

「为什么是由我们动手!」

「命运使然吧……」

「我们配吗?!」

「我们不配。」虽然仿佛心被撕裂,我依然无动于衷,声音中满是残忍的决绝:「虽然这一切起于一个不幸的误判,但这就是命运,是你我的,也是他们的。」

「小烬,伪装成自己是英雄的游戏……结束了,现在的我们…只是怪物而已。」

「你知道的吧?哥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攻击?那可不是狩猎的对象,甚至对于我们而言连作为敌人也不够资格!明明他们也是幸存者啊!」一再被用言语搪塞的少女终于愤怒的咆哮出来,伴随的令人心碎的哭泣声:「对不起。」

「没有为什么,我的妹妹,那的确不是狩猎对象,那是附加损害。」我抑制住转身去抱住那个脆弱的白发女孩儿的冲动,在漠然中捡回了自己的背包:「而你,必须学会坚强。」

刚刚那个在短斧命中后听到了惨叫的、噩梦般的瞬间给我带来的冲击甚至比之前一连串的战斗和濒死体验加起来都要严重:我早已清楚自己的双手会沾染无辜者鲜血的事实,但不曾料到就是今日。

【终究还是躲不开吗……我和“她”的歧途?】

从一边的马路牙子上捡回了小烬的ASAP,然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中递给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她刚刚遭受的精神上的伤害显然远比几无道德底线的我更甚。

我很清楚小烬并不缺乏杀死自己同类的勇气,也毫无疑问的是一个久经训练的战士;她只是本能的厌恶“杀死无辜者”这一事实而已,小烬并不是可以成为纯粹的“武者”的那一类人,相比之下则更近乎于日式RPG中的所谓“勇者”或是“骑士”,顶了天是不那么圣母、相对行事比较残酷的那一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和小莫差不多的性格在末日之前是真的非常讨人喜欢,但现在则可以说是让人喜忧参半了。

长久的训练可以的确夺取一个个体在杀死自己同类时难以言喻的不适,甚至可以让受训者漠视他者的道德,但这样的东西终究不是所谓的“虐杀器官”,它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心智,更不可能因此重塑受训者的三观。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小烬。你只是根据我的命令发动攻击而已,你做的很好,真的非常好。」转身从那个同样化作冰尸的女人身上拔下短斧,我一脚将尸体踢碎成数块:「见敌必杀,我的妹妹。你应当还记得我们许下的誓言,你是我的狂犬,不被道德束缚的无辜的兵器;而我是持剑人,承担一切罪与罚的决断者;谨以此立下誓约,见敌必杀,我的妹妹。」

少女仍然在哭泣着,沉默而不做回答。

我不再言语,转身离去,女孩儿则把包背了起来,在一片湿腻蠕动的寂静中跟上了我的脚步。

没有交流,在马路中央燃烧的火堆映射出的光芒下,一前一后的我和少女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今天的风,真的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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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者之神与必朽的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轻小说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他者之神与必朽的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