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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红尘·善终(一)

回家时吴吓坏了,她抱着止息露出心疼的表情,但什么也没问,止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百里归默不作声贴着墙从两人身边经过,独自冲了个澡,回到客厅时已经熄灯了,一丝灯光从止息房间的门缝里漏出,时不时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百里归在黑暗中静坐,时间点点流逝,周围其它民居里的灯光也都消失了,月光变得更加明亮,洒进屋里将客厅照得清清楚楚。他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屋子里每一处细节。

他拿过桌上的水果刀,从刀身上看到自己微微发红的双目。

自己和武器在互相呼唤,他不得不承认。

百里归有点怕,觉得握刀时悲荒好像将自己支配了,不知不觉把他换成了另一个人。他仍可正常的与别人沟通交流思考,但那股冷酷和疯狂让他陌生。

客厅里挂钟滴滴答答走秒,百里归闭着眼计数,很快就数乱了。他一直没睡着,二楼传来开门关门声,有人轻手轻脚走了下来。百里归面朝沙发闭着眼,一动不动。

对方在左边的沙发上坐了会,然后轻轻拧亮手边的台灯。

百里归睁开眼,暖黄色的灯光柔柔落在沙发上,翻动书页的声音传来。

“还不睡吗?”

“有些话想和你谈谈。”出乎百里归意料,来人竟然是吴。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毕竟女儿和自己出门,回来时伤痕累累,换谁都得来问问。

如果是止息我怎么可能听到脚步声,百里归想,那为什么我还认为是她呢,难道我在期望和她待在一块吗?

“说吧阿姨。”百里归坐起来。

“她说这次栽了,忙了你倒忙,最后多亏你才能逃出来。”对方说话的语调和灯光一样柔和温暖。

百里归仔细观察吴的表情,女性的笑容柔和自然,不像隐忍怒气的样子。

“没……是她去帮我。”百里归讷讷,“她帮过我的次数更多,我拖她后腿的次数也更多。”

“她经常照顾你吗?”

“啊……嗯。”百里归完全被诱导了,“对不起 。”

“没有那回事。”吴的表情里有无法隐藏的担忧。

“不劝劝她吗?”

“劝过,没用。”吴说,“阿盛一有机会就劝她从大浪离职,跟他经营联盟的道馆,止息不肯,父女俩因为这件事经常吵架。”

“阿盛?”

“盛利,止息的父亲,是联盟在天元市的负责人,开了间驯兽师道馆和武馆教习弟子。”她解释,“阿盛很固执,又有点专横,但止息从小就很独立。我说的独立不是指照顾自己,而是指……从心灵深处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吴的声音有点犹豫,“她认为自己是自由的,不应该受任何人控制,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她小心翼翼保持着自己的孤独,从来没试图融入过这个家庭。她的确是我们亲生亲养,但从不向我们索取。她拒绝和别人产生过多联系,哪怕家庭也不行。”

“是这样吗?”百里归很吃惊,“可她跟我提起过去的时候,明明温柔又怀念。”

“她都和你说过什么事?”

“唔……说她常去码头,在家养病时照顾一只野猫,没有收养那只野猫十分遗憾。”百里归绞尽脑汁思索着,明明应该还又更多自己知道的事,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这种遗憾明明可以弥补,但她提起的时候却一点挽回的意思都没有。”

吴的眼睛微微睁大:“止息13岁就被大浪看中,随索罗伊去了西吉市。断断续续念了几年学,开始一人旅行,只带着个小体型的植草类概念种。码头她倒是经常去,但她身体一直很健康,没有在家养过病……”

气氛一时凝固了,百里归的表情呆滞。过了很久,他才抽了下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糟糕!又记错了!”他捂着脸,耳朵发红,“不好意思,这事是我另一个朋友跟我说的来着。”他抬头看着吴,眼神尴尬,“自从失忆后好多事都乱套了……”

吴摇摇头,似乎没当回事:“阿盛有点大男子主义,他是名震一方的驯兽师和武者,弟子和身边的人对他都很恭敬。但是止息从来不拿这些当回事,他觉得很丢脸。”

她又叹了口气:“其实阿盛不在乎那些,他只是无法忍受自己的成绩完全不被女儿当回事……他有点受伤,而且觉得止息非常失礼。他可以容忍,但不能纵容。”

百里归点点头,他爹也这样,不过百里归乐意夸他,所以每次都顺利把老爸打发走。

“既然阿盛给了她那么多压力,我觉得她不需要我再雪上加霜。”吴说,“而且一谈到工作她就不耐烦,焦虑易怒,我以为是她压力太大,后来发现可能并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什么?”

“或许这应该她自己对你说。”吴吸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但是自从你出现后,她放松了不少,待人变得坦诚多了,偶尔还会和我说说心里话。”

她看了眼楼上,又看向百里归:“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做的,但是谢谢你。”

百里归惶恐:“不是我的功劳,或许是她想通了。”

“和你聊聊是止息拜托的,她怕你钻牛角尖。”吴说,“但是,你好像什么都不打算说。”

百里归掐着手指,想了很久,只露出个微笑。

“改变想法后,随时欢迎找我。”吴关上灯,扶着桌椅往楼梯走。百里归看向二楼,刚才还描着白色光边的门缝已经暗下去,没有一丝灯光漏出了。

·

“小川:

“今天出门的时候被人袭击了,或者说,有人用我做诱饵,袭击了止息。

“我是不是个扫把星啊?碰谁谁倒霉。

“今天很累,也不是很想说话,晚安。”

第二天吴离家很早,久违的做了早餐。

没有人催促,百里归一觉睡到八九点,洗漱时看到那辆伤痕累累的豪车,一阵心虚。

“这车多少钱?”他问。

“大浪临时分配的。”止息起得也有些晚,似乎没什么胃口,“不会让你赔钱,这种情况社团负责。”

百里归松了口气:“有两事我想问问你。”

“说。”

“昨天那个司机。”

“死了,下一个。”

百里归蔫了会:“吴说你没有在家养过病。”

“是吗,那就是我记错了。”

“你会记错这么大的事?”

“那就是骗你的。”止息看向窗外,“人一生会说很多谎言。”

“鬼话连篇。”百里归低声说。

两人说话间,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门口,西装革履的青年从车上下来,招招手让司机离开,抄着口袋凝视路边的破车。

“这是他的车?”止息显然也不知道,有些意外。

青年按响门铃,止息想装作不在,然而对方绕着房子转了一圈,站在餐厅窗口敲敲玻璃。

“不是有钥匙么。”止息叹口气,“自己开。”

青年又绕了半圈,开门进来,他一早看到了百里归,眯起眼打量着。

百里归不自在的喝着粥,他也不知道这时候是该对视还是装没看见,但来者不善他是感觉到了。

“介绍一下自己啊。”止息说,“难道还等我帮你么?”

百里归呆了下,他还从没听过止息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他咽下粥,刚想开口。

“我以为你会替我说。”青年说。

原来没跟自己说话,百里归默默地喝了最后一口,看向对方。

“最近容易出现错觉了啊,阿尔弗雷德。”止息说,“我为什么要替你做介绍?”

原来他就是阿尔弗雷德,那个在礼赞号上为自己摆鸿门宴的土豪。百里归还蛮佩服这种人的,就算不怀好意也礼数周全。不知道这次来是为了追究那辆车,还是追究没为难自己的止息。

“因为我是你前男友?”

“噗——咳!”百里归差点被粥呛到。

“有人不高兴被无视了。”阿尔弗雷德毫不尴尬,顺势向百里归伸手,“你好,我叫阿尔弗雷德。”

“好名字。”百里归顺过气,也伸出手,“我叫百里归。”

“你的名字也不错。”阿尔弗雷德迟迟不松手,他说话的时候带着股宣誓主权的味道,礼貌下充满傲慢,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百里归,“充满了悲剧的感觉。”

百里归笑得有点勉强。

“谢谢你照顾止息。”阿尔弗雷德保持微笑。

“哪里,是她照顾我。”

“所以才会满身伤么?”

百里归噎住。

“别在意,开个玩笑。”阿尔弗雷德结束了漫长的握手,亲热的拍拍他肩膀,低声说,“小子,你在和我抢东西!”

“有意思没意思啊?”止息分开俩人,“这是阿尔,大浪第九大队队长。这是百里归,家喻户晓,暂时住在这。”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阿尔坐到沙发上。

“你最近错觉确实有点多啊。”

“我听说索罗伊答应你,只要去北荒帮大浪成员拿到遗产,就可以离开。”阿尔耸耸肩,“还以为这小子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还不恨死他。”

百里归很尴尬。

止息笑了笑:“你就是来看看我?”

“索罗伊让我来帮你,天元镇出现了钉子,这是整个大浪高层不能忍的,我也不能忍。”阿尔说,“马上就是二月二祭典了,到时候大浪的高层大半出席,必须确保天元安全,我来的比较早,从西吉市和天元市派来的增援今天下午就能到位了。”

“阔野的钉子?”

“不止,这组人在天元镇有些日子了,我们的人一直在暗处跟进,希望查出他们打算做什么。前段时间内应得到消息,炎真从北荒回到川贯后自荐成为‘陆沉’的神启者。他地位不高,无亲无友,实力足够,是个极易控制的孤臣,正适合干这种事。”阿尔弗雷德拿起小刀,飞快的削了个苹果,切成块堆在盘中,推给止息,“阔野的内应说,这次炎真出现在环海公交,完全是擅自行动,在此之前,不论我们还是他都以为这家伙还在北荒。

“这组阔野小队的负责人完全没想到炎真会擅自行动,发现时已经找不见人了。”阿尔指了指两人,“这说明他们的精力不在你俩身上,否则没道理炎真独自找上门,剩下的还像没头苍蝇一样,直奔你们来就好了。又及,另有一个谁都不知的钉子为炎真提供你们的情报,所以他才能如此精准的行动。”

百里归从阿尔弗雷德开口时就一脸茫然,直到最后一句,让他手指一抽。

止息看了眼一脸呆滞百里归,“没听懂。”

阿尔傻了:“没……什么没听懂?”

“什么都没听懂。”

“这,你知道,对于‘陆沉’这样的古神来说,神启者只是保证祂们沉眠的祭品而已?”阿尔试探地说,“祂们的力量庞大凶暴,即使不加运用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神启者,他们会随着时间推移失去自己的意识,在某一天被同化吞噬,成为神的一部分。”

“嗯哼。”

“如今只有阔野还保持着对‘陆沉’的控制,长空和大浪都已经与各自这一宗对应的神失去了联系。”阿尔弗雷德进入了状态,“如果三神像神幡的火神‘炎帝’那样具有知性,使他们沉眠会很难。但幸运的是,祂们不包含这个概念,祂们的行为方式更像动物,沉眠让他们陷入半梦半醒之间停止活动,但如此庞大又古老的存在已经像是某种秩序般的存在,即使睡梦中,也在释放本能。”

“所以才能选定自己的神启者,我记起来了。”止息漫不经心地说,“炎真想要报仇,这是他接受必死命运的勇气,也是他擅自行动的原因……”

止息忽然皱了皱眉:“不对,既然他在公交上,那应该早就看到了我,何必还要用百里归引我?”

百里归忽然发出一阵干哑的声音。

怪不得,怪不得炎真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因为最开始他想做的并不是复仇,而是在生命逐渐的流逝中感到了恐惧。他来找百里归……只是想让他救救自己。

如果你能让鬼变回人,是不是也能让我摆脱失去人性的命运呢?

“阿归?”止息扭头看他,“怎么了?”

“或许是想起自己将行程透露给谁了。”阿尔似笑非笑。

“我……”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门被人推开了,来者一头圆寸,身材健壮结实,目光锐利。

“哦,很热闹啊。”他将门关上。

阿尔弗雷德起身:“叔叔。”

叔叔?百里归愣了下。

止息插了块苹果,没看他:“回来了。”

“什么态度!”

不就普通态度?难道还得三叩九拜?止息没搭理,拍拍阿尔肩膀示意有话下次再谈,径自上楼回屋。阿尔弗雷德似乎也不想掺和接下来的事,走得非常干脆。

“下来!让你走了么?”男人呵斥道,“劣性不改!”

“谁之过?”止息反唇相讥,口气淡淡。

他像是被噎了一口:“这就是你的态度?”

“如果你真想缓和关系,就不会在乎谁先退步。”

男人被气昏了头:“独自一人不正合你意吗!”

“喂!你这人会不会说话!”百里归听不下去了,他也曾离群索居,懂得这样的人被如此讥讽时,即使再难过也绝不会反驳,更不会露出一丝不快。但该难过的心情,一点也不会少。

“胆子不小。”止息笑了笑,话声顺着逐渐闭合的门缝传来,“那是我爸。”

百里归头皮一麻,盛利转脸看向他:“你就是百里归?”

“是我。”

“久仰大名。”他发出两声不屑的讥笑,拂袖而去,“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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