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咱们东方和他们西方讲究的不一样，但刚漂过去的这位可不是来看热闹的。”瞅了眼又一个漂过去的游魂，裴秋实摇了摇头叹道：“有道是无定河边骨，这可都是枉死的、让人给勾了魂的、找不着下去路的，等着找替死鬼的游魂。”
话到这里，裴秋实对着老方一呲牙，满口白牙反射着头顶的月光森森发亮：“我说老方，方大爷，这可不是超度，现在您老人家身上的因果已经不少了，再沾上这些业障，您老人家……啧啧，听说五台山那边有个佛宗的罗汉显圣投胎下界了，您要不要找个由头皈依过去？”
“我估摸着，以你老人家的面子，说不得也能混个使者罗汉什么的？”
见老方听了自己这话，不但没有开心，反而脸一下就黑了不少，裴秋实背在背后的右手悄悄掐了个决，吊着嗓子继续说道：“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靠着西方教这颗大树，保准别说我这个人劫了，天劫也躲个七七八八不是？”
让裴秋实这么夹枪带棒损了半天，老方的脸色是真绷不住了，就算是命门让人卡在手里，他那股子凶气上来，开口也是一副六亲不认的样：“我说裴家小子，你这损人的口是跟谁学的？”
“我寻思着你那师傅可不是这么爱说话的人，当年我有幸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啧啧，那可是……”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黑暗天际，老方脸上适时出现了一丝满是憧憬的表情：“仙风道骨啊。”
“可是瞅瞅你。”他收回视线落到裴秋实脸上，挂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当年我们几个老兄弟还说呢，裴家最后一根独苗给抱到阴间去养活，也不知道是灾是祸，就算你师傅他老人家的根底我们谁都不知道，可怎么个阳间的人到阴间过活……”
学着裴秋实的口气，老方用下巴指了指那吸血鬼：“西方那什么稣不是说过嘛：荆棘里长不出甜葡萄！”
这句圣经里的话，落在东方其实就是说裴秋实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人都长歪了的意思。
被老方这么夹枪带棒损了一番，甚至连先人都没放过，裴秋实却没有如老方所愿一般显得气急败坏，反而依旧是满脸笑嘻嘻的样子：“行吧，继续。”
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裴秋实继续说道：“反正我最多落个监管不力的责罚，现在天地通道又时开时不开的，等上面那帮大爷们反应过来降罪，说不得我老人家骨头都能打鼓了。”
“而你？”视线朝下落在困着老方的法阵上，裴秋实摇了摇头：“说真的老方，这点破事其实从头论起来，跟咱俩都没太大的关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福祸无门唯人自招，说白了是这些小混混们自己招的灾，到头来枉死的也找不到你我头上。”
“说不得还得上面去对面交涉，是打是杀，这刀片子也落不到你我头上。”
用力叹了口气，裴秋实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气，蹲下来与盘腿坐在地上的老方对视着：“可你老方的狷介性子千不该万不该在此时冒出来，我知道你打着是有我给你擦屁股的主意，毕竟这一亩三分地归我管不是？”
“哦还有，我这个年轻人，初来乍到的愣头青什么也不懂，挺好糊弄的不是？”
看了看那仓库，抬头又看了看蒙上一层血光的月亮，裴秋实收回视线继续落在老方脸上：“所以您老人家本着苍蝇路过也得掰个腿的刮油作风，从周边这帮街坊手里刮出不少东西是吧？”
见老方开口想分辨，裴秋实竖掌在面前示意老方先把话都咽回去，自己接着说道：“千不该，万不该，你收了人家东西，还拍着胸脯答应能把这事平了。”
又一次站了起来，裴秋实左右走了两步，转回身看向脸上表情绷不住，开始阴晴不定的老方“老方，我知道您老人家总是想着，我就拿点这个便宜没事，我就沾点这个便宜没事。”
“可是你想过没？夜路走多终遇鬼啊。”
一个游魂顶着一张如同白纸般没有任何五官的脸，沉默的从两人中间漂过。
心里给那特别应景的游魂默默点了个赞，裴秋实咂着嘴接着说道：“当然，您老人家还有退路不是……”
眼见裴秋实又想把那点破事拎出来，老方忍不住搭了个腔，瓮声瓮气得哼道：“我和那帮秃驴不对付。”
“不就是当年景阳冈……”
“说了别提了你还说！”一下给裴秋实揭了疮疤，老方瞪起了铜铃般得大眼，气鼓鼓得和裴秋实对视了几秒，意识到现在形势终究是人家强，塌下胸膛用力叹了口气：“我和那伏虎罗汉不对付，每次他下来都先找我揍，每次还都能抓住老子刚过完天劫最虚的时候！”
“着实让人难受得紧！”
看着老方一脸愤慨得神情，裴秋实跟着赔笑了两声，抬手指了指天上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得月亮：“老方，现在这天象不是你我能盖的住得，我能让白先生他们回去一趟，但那是靠着我师傅得面子，等他们再来的时候……”
裴秋实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明明白白的传达给了老方：再来的时候，勾的就是他老方的残魂了。
被裴秋实这么又提醒了一句，老方当真是牙都跟着不舒服，他楞了裴秋实一眼，又看了看那脸上表情讪讪，眼底却时不时闪过一丝嗜血红光的吸血鬼，最后瞅了眼依旧用崇敬表情盯着裴秋实后背的春娘，视线重新落回到裴秋实脸上：“我说裴家小子，我老方自问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盯着裴秋实手里的那因果线，老方咧着嘴满心的不甘愿：“可为什么这么多因果都落在我头上了？”
紧接着他又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裴秋实追问道：“是不是你小子坑我？这玩意其实是假的？我可知道你师傅是谁，他老人家就没有不懂的东西，万一你靠着这阵坑我老方呢？”
“我要想坑你，就不跟你费这么多吐沫了。”裴秋实摇了摇头，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给老方看他掐着的决：“信不信我当时就把你炼了？”
看老方还没想通，裴秋实本着送佛送到西的精神，干脆又点了老方一句：“老方，在我过来的时候，师傅他老人家特别跟我提过你，以你的性子本不会沾染上这些玩意，可你忘了你的天性了？”
“猫从来都是死在好奇心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