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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团队3

长安城南,长荆直道。

天还没亮,就有一个车队早早开始赶路。沿途遇到了行人车辆,无不躲闪。路旁的行人,车上的乘客,都带着怨怼之色,忿忿朝过去的车队吐一口唾沫。泄愤兼之辟邪。

无他,这是一趟走灵的车队。秦人注重魂归桑梓,叶落归根。大多数人出门赶日头,都图个吉利。走灵的车队鲜少有白天赶路的,都是日落而行,日出而歇。可偏偏这个车队反其道而行之,招致行人的愤恨,也就不奇怪了。只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像被狗撵了一样离开长安。这是行人们经过之后,脑海中一转念想到的问题。不过也只是一转念的问号,车行出十余里后,晦气事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支灵车队一路向南疾驰,跑出三十余里才将速度放缓了下来。可是车夫们也不停脚稍歇,而是就打开随身携带饼袋和水壶,就着齐人高的大葱,狼吞虎咽的吃喝起来。像是要一口气奔行下去,不到目的地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支车队前面载着死者的棺椁,后面就是家眷乘坐的马车。长荆直道的路况不如长咸直道,一路上颠簸不堪,早已经把家眷颠得七荤八素,连苦胆都恨不得吐出来。虽然是到了饭点,可除了清水还是什么也吃不下。心里一点忐忑,一点惊惧,一点悲伤,各种情绪纷乱繁芜,也确实吃不下东西。

可是道路艰险,久不吃喝还是会出人命的。老管家呶了呶嘴,示意家养小子再去劝一遭。坐在车厢中最好位置上的一个妇人,终是抵不过软磨硬泡,伸手拿了一块干饼送到嘴边。

正在这个时候,疾驰的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车上的乘客猝不及防,顿时齐齐朝前跌了过去。妇人混乱中不知怎的就把干饼整个塞进口里。等到管家和家养小子好不容易从人堆里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妇人早已经憋得面皮发紫,唇指发绀。一群人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她两腿一蹬,竟就这么去了。

“小姨!”几个半大的孩子哭嚎起来,为这仓皇的行色更添了几分戚惶。老管家气怒攻心,忽然拎起手里的干饼兜头朝身边的家养小子砸去。

“你这个没眼色的,早干什么去,早干什么去了。”

干饼砸在家养小子的头上,顿时四分五裂。

家养小子见主母死在面前,早已吓得肝胆欲裂,心知要是留在车厢里,恐怕早晚会被愤怒的管家和家人打死。也顾不得脑袋疼痛,怪叫一声就从车厢窗口跳了出去。人落在滚滚尘土中,须臾间就成了一只黄猴子。可他也不在乎,一心只想逃离。等到老管家和几个义愤填膺的子侄追出来时,他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出来以后,才发现挡住车队,导致夫人骤然亡命的罪魁祸首。尘土飞扬中,站着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子。他身穿花花绿绿,松松垮垮的外套,头戴南方人常戴着遮挡烈日的竹笠。斜挎着一个破旧的背包,满脸风尘,眼神中却满含着不羁的神色。他腰间佩着一柄无鞘的短刀,刀柄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绿宝石。上面沾着几点褐色的污泥,怎么看都是来路不正。

几个子侄看到他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欠揍表情,哪儿还能按捺的住?七嘴八舌的喝道:“抓住这厮送去见官!”

“真当我们付家没人了不成!”

说罢撸起袖子就冲了上来,可是还没近身,眼前一花就躺在地上。只感觉浑身酸麻动弹不得。又惊又怒间,只听那人怪笑道:“付家?看来我没找错了人!”

怪笑声中,他已一跃而起,轻轻巧巧落在装着棺椁的灵车上。车夫早就吓蒙了,缩在车辕上瑟瑟发抖。老管家壮着胆子往前冲了几步,指着那男子骂道:“大胆狂徒,你莫要惊扰了我家大人的亡灵!”

男子负着手回望了他一眼,冷笑道:“就是让他死了都不安生。你能奈我何?”说罢飞起一脚,把立在棺椁前的灵牌踢得飞了出去,落地时,已经裂成三段。付家子侄一见,悲愤不能自已,无不捶地痛哭。

男子长笑道:“哭大声点,听不到!这一刻我已经等了五年,没点动静岂不是太过无聊了?”说着又是一脚出去,棺盖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移开了一条缝隙。他低头小心望过去,只见棺椁中躺着一个面色发白的中年男子,虽然已经死了数日,但形色宛然,如同生时。

他复又一脚,沉重的棺盖飞了出去。面无表情的拔出腰间短刀,朝着这男子的头颅便砍了下去。

眼见自家男主人的尸身就要被这家伙羞辱,众子侄纷纷大声悲呼。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棺椁中的死尸忽然伸出手臂,捉住了那男子的手腕。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不能放过的?”付飞云缓缓挣开双眼,淡淡劝道。

“那就请你再死一次!付贼,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男子甩开了他的钳制,冷笑一声,摘下了斗笠。

付飞云这才看清楚斗笠下那张脸,神色瞬间从淡然转至绝望。“不!你不能杀我!我有……”

话还没有说完,男子已经挥刀落下。鲜血喷溅中,他麻利的提着头颅丢进身上带着的背包中。从灵车上跳下来,扬长而去。

管家抖抖索索的爬上灵车,大着胆子朝里望去。只见棺椁中只剩下一具独臂无头的尸身,可是棺壁上的血迹斑驳宛然,怎么看都不像是死了数日的人留下的。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往尸身上盖了一张白布,又吩咐家里的子侄小厮一起合力,把棺盖重新盖上,继续赶路。

两天后,安宁堡。

萧孟脚步匆匆走进孙铿的办公室。他已经不再跟大多数教员呆在同一楼层,而是在一号土楼的顶层重新开辟了新的战线。从这里,能够俯瞰到安宁堡办公教学区的全貌。

听到脚步声,孙铿转回头来。“院长,这是一份刚刚收到的报告。前忠诚局局长付飞云一家在宝灵县城过夜时,被灭了满门。手段极其残忍,连死者头颅都被人割去。没有一点线索,至今凶手仍然没有抓到。”萧孟将一份通报搁到孙铿的案头,“长安巡捕处已经开始调查这个案子。刑部部正想从安宁堡抽调几个痕迹学和勘验学的高手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要我自证清白么?”孙铿冷笑。

“可能只是觉得案子棘手吧。”萧孟道。

“回报刑部,告诉他们痕迹学和勘验学这两个学科,在五年前就已经被忠诚局的人裁撤了。我爱莫能助,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孙铿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萧孟当然知道这是气话,只好劝道:“院长。毕竟忠诚局的局长也曾是一方大员,又是灭门案。好歹派几个人过去,表明一下立场也是好的。”

“表明立场?表明什么立场?”孙铿不悦道:“表明我被打压了好几年,却还要故作大度,表示这五年云淡风轻的立场么?就是要告诉天下人,我孙铿不是老好人,当初做了事情,事后就要付出代价。无论是他生前还是死后。告诉刑部,刑侦专家一个都没有。他们有办法自己去五年前的毕业生里找去!”

萧孟无言,只好告退。不过话也没有说绝,总算好跟刑部交差。至于刑部能不能找到人,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刚刚退出去不久,房门就再次被人推开了。这次来的不是萧孟,而是安宁堡防卫部队的一个军官。他向孙铿敬了一礼,恭谨的道:“院长阁下,门卫处刚刚报告,有一个自称名叫薛汉臣的人要见您。但是我们却没有查到任何与他相关的记录。觉得事关重大,请您示下。”

孙铿听得挠头,当时他把身边这些人扔出去的太急,以至于后续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都不是很清楚。但经手的人是闫峰,估计这家伙不会做的太离谱。不管如何,老部下找回来了总是好事。他微微颔首道:“让他在安全屋等着,我待会过去看一眼。”

安全屋是安宁堡最新修建出来甄别可疑目标的建筑,房间里设置了单向透明玻璃和非常完备的安全设施。薛汉臣被人领进来后,四处打量了一眼,忽然笑道:“孙铿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我以后要做他的卫士,是不是得预先给他准备个罐头盒?”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角落里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浑身都是血,而且拿不出证件来。门口的卫队心再大,也不敢轻易放你过来见我。”说话声中,房门开了。孙铿从门后走出来,负着手端详了他几眼。“看上去你在千镜岛的小日子不错,真不该叫你回来。”

“听到你的召唤之后,我就知道复仇的日子要来了。”薛汉臣道:“终于成功的在长荆直道上堵住了付飞云的灵车队,让那小子彻底去死了。”他拍了拍背包,露出几缕脏兮兮的头发。

孙铿脸色变了,“付飞云一家是你动的手?”

“我杀了他以后星夜兼程,哪有时间灭他的满门?”薛汉臣道:“不过,您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难道付飞云没死这件事情,对您而言并不意外?”

“他身上装着其他的零件,要是有保命手段我一点都不意外。还好有你,让老林没有白死。”孙铿沉着脸回答。他知道薛汉臣的性子,这厮说没干过的事情,那肯定就是没做。“既然带着祭品来了,就去祭奠一下他吧。虽然我知道这家伙可能不怎么在乎。但总也还算是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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