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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渊1

秦历725年10月25日,晴,大风。秦帝国西部边境,哭泣山脉附近。

已近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冷了。往返于深渊与大秦的商人身上,已经提前套上了厚厚的冬衣。

“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爱伦坡垭口了。”

商队老板牵着一匹桑东矮马,走在队列的最前面,遥遥指着前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说道。

看着山顶上若隐若现的雪帽,队伍里一个青年惊叹道:“那座山我们也要翻过去吗?怕不是得有三千米高?”

“翻过去?”商队老板惊讶的大声嚷嚷着,队列里顿时发出一阵快活的,善意的笑声。

青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窘迫的四处看了看。他担忧的目光,最后落在队列尾部的一个少女的身上。‘但愿不要被她看见。’他暗暗想着。

可是少女的神思却明显没有放在他的身上,她望着远处沉默的高山,眼中流露出忧郁的神色。

“想什么呢?”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来,望着跟在身后的中年男人,强颜笑了笑。这会儿她一个字都不想说。

中年男人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其实也是好事。你和你父亲应该见一见了。”

“那个男人……我实在不想再说什么。”少女幽幽叹了口气。“闫伯伯您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中年男人摇摇头,却显然对她没什么办法。只好揉乱了她的头发,朝着她露出爱莫能助的笑容。

“从小是谁把我养大的,我心里有数。”少女轻声打破了沉默,“孙伯伯和你对我说了无数次了,可这不管用。我对于那些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不管我的父亲和母亲,一丁点的好感都没有。我也不想见他们,他们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是不对的。当时……”中年男人变了脸色,就要开始长篇大论的解释。可他才刚刚开口,就听到一个小心翼翼的年轻男声打断了他。

“二位,打扰片刻……闫峰的包裹是你们的吧?”

“是!怎么了?”中年男子——也就是闫峰恼怒的转过头来,阴恻恻的看着这个不知死活凑上来的家伙。他是商队里的伙计,负责保管几个跟随商队的散客的包裹。

“是这样的。”年轻的伙计哪里见过这样阴沉的眼神,顿时就慌了。赶忙结结巴巴的解释道:“闫掌柜带来的那匹马,今天早晨就有点恹恹的。刚才过那片溪地的时候,许是踩到了角铁之类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大行了。要不您过去看看?”

闫峰紧紧皱着眉头,“你说它恹恹的又是怎么回事?”

“小的我也不知道啊。”伙计吓得连连摇手,慌张的辩解道:“昨天就有点不爱吃草料了,本来是想在今天宿营的时候禀报的。但是……”

“算了,带我过去看看吧。”闫峰懒得听他解释,索性指了指队尾,示意伙计带路带他过去看看。

“诗桔,你跟紧大队,千万不要走散了。”他叮嘱了一句,然后跟着伙计往队尾走去。少女懒懒应了一声,策马跟紧了大队。

刚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边一阵马铃声响。少女以为闫峰回来了,忙转头望去。却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追上来,朝她露出笑容。

“美丽的小姐。”青年熟练的勒住坐骑,让自己与她并肩而驰。“我叫陆离,能不能有幸知道小姐的全名呢?”

少女听他话音,就知道这家伙刚才一定在一旁偷听自己和闫峰的交谈了。她对于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向来是抵触加三级的。是以连最基本的客气都欠奉。

“不告诉你。”

青年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吃个闭门羹,不由得有点气馁。可是还不愿意放弃,依旧追着少女道:“诗桔这名字可真好听呐。可是不知道小姐的姓氏,实在是一大憾事。”

少女侧头瞥了他一眼,神情更是清冷。一夹马腹,骏马猛地往前冲出一截。陆离正待要追上去时,冷不丁看见另一匹骏马打横冲了过来,挡在他与那少女之间。他恼怒的勒住骏马,怒视着这横插一杠子的没眼色家伙。

“闪边去,别耽误大爷的好事……”

话还没说完,陆离就吃惊的闭上了嘴巴。那壮汉似乎没看见他,只是稍微抬了抬手臂,露出肋下乌黑的枪柄。意思却很明显了,这个娇滴滴的少女,并不是他能招惹到的人。

“不好意思,打搅了。”陆离知趣的拨转马头,放弃了追上去的打算。那壮汉骑士也没事人一般溜着马离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与此同时,商队队尾。

闫峰恼怒的看着气息奄奄的大青马,没好气的嘀咕着:“这天下哪家的祖父能和他一样?连一匹像样的骏马都送不出来?这名臣的范儿,实在是太过了。”

身边的随从假装没听到他的抱怨,过了半晌才干笑道:“东家,这匹马看样子是完了。要不给它个痛快吧。”

“总不能留下吃肉。”闫峰哼了一声,“把我和小姐的包裹送到其他人那边妥善保管。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去解决。商队里有几个崽子对小姐想入非非,我可不能离开太久。”

“看您的样子,真是比父亲还要上心。”随从背过身小声抱怨道。孰料闫峰的耳朵很灵,冷冷瞪了他一眼道:“孙铿那混蛋从来都不管,这丫头从我手里长大的,我不上心谁上心?”

众人都知道长官的苦楚,比队列里不情不愿的小姐还要强烈。可是这事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听闫峰又叹了一声,“终究不是自家的姑娘,早晚还是要归巢找她父母的。我待她好,也是因为当年对她父亲有疚。”

当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如今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早已经沉入浩瀚烟海之中。闫峰如是说,他们姑且也就听着。

所幸闫峰并没有叹息太长时间,把事情交待清楚之后,就带了两个便衣的随从赶了回去。留下的几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从怀中掏出一柄手枪来。

“尽量别动枪。”另一人按住了他,“大家精神都紧绷着,枪一响不知又引出什么乱子。用刀吧,动作利索点。”

那人点点头,收起了手枪,又从护腿处拔出一柄锋利的匕首。瞄准了大青马的心脏部位,一刀刺了上去……

自此一路无话,商队一路前行,一直赶路到太阳西垂。商队老板瞧好了一个适宜扎营的地点,然后便通知大家停止赶路,就地宿营。

奔走在深渊与帝国之间的商队有两种,一种是有帝国背景的官办商队,另外一种就是由冒险家,几个商人凑钱办的私人商队。闫峰和诗桔跟着的,就是后者。这种商队在管理上,比官办商队宽松了很多。对于跟队同行的散客和冒险家们,也只是收了份子钱以后就不闻不问。当然,连吃饭的时候都不管。对于商队老板来说,只要钱收到就算完成了任务,至于是死在路上还是活着跟去深渊,那是散客们自己的事。

基于这个原因,宿营地里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伙。跟着闫峰一起冒充散客的护卫一伙,商队一伙。陆离和同伴赶到宿营地的时候,发现好地方已经被占光了。只好腆着脸来到散客营地门前,指望自己能过去凑合一夜。没有栅栏的保护,散客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黑夜,还有夜行的猛兽甚至强人。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招惹了那位不该招惹的姑娘的原因,陆离和同伴在营门外站了很久,都没有人来理会他们一下。

“要不我们再去营地那边碰碰运气?”同伴小声跟他商量着。

“要去你去!”陆离没好气道:“反正我是不想再走了。两边营地隔了三秦里去,这段路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三秦里而已。”同伴不以为然道。

“剑齿豹咬死你和你的马,只用十几秒钟就够了。等增援赶过来,连血都给你吸干。再说黑灯瞎火的,他们会不会增援都是个问题。”

被他这么一说,同伴顿时就不敢再提碰运气的事情了。只是他们没有发现陆离嘴角勾出的一丝狡猾微笑。傻瓜只说假话或者只说真话,聪明人向来都是要把真话和假话掺在一起说的。剑齿豹当然在附近出没,但那种猛兽却是彻头彻尾的白天王者。到了晚上,它们更加爱做的事情是跑到某棵大树上去睡懒觉。不侵犯它们的领地,它们才懒得跑出来喝人血。

如是又等了十几分钟,闫峰“才”看到在营地栅栏外面等得心焦麻乱的陆离等人。

“他们是干什么的?”

“领头的小子白天找小姐搭讪,不过小姐没理会他。这几个家伙从熊顿城就加入进来了,底子都还算干净。”壮汉在闫峰耳边低声道:“白天我已经警告那个小子了,估计晚上不会过来找死。长官,毕竟是秦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闫峰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杀人如麻若你,也有这种慈悲心肠。那就听你一次,把他们带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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