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特别的无耻！大大的无耻！"瞿天文将他平生所学的所有形容词全用上，也无法发泄他内心的愤恨。
"竟然比你更无耻，他们还是人吗？"
沙发那头抱着西瓜啃的夏衍被他拐弯抹角地骂了顿，岂能轻饶了他。
啃了几大口西瓜，将果肉吞进肚子，攒了堆儿西瓜籽，憋足了气息，瞄准瞿天文的脑袋一口气全吐了出去。
跟连击炮仗似的，喷了他满头满脸。
"瞿天文，你骂我我没意见，但把那两个无耻之徒跟我放一块儿骂我可不干！"
瞿天文找细高条要赏金的分成，对方挺直了腰板儿，轻蔑地瞥了他眼，从鼻子里哼出句："为人民锄暴安良，保一方平安，那是你的光荣，谈钱多俗气。再说了，之前那堆卷宗你还欠我5个案子没解决，要不是宋家的事儿立了功，上头不予追究，我这套衣服早不保了。当是将功抵过，两件事儿扯平啊。以后那，再有大案要案来钱的活儿，第一个叫你，够意思吧。人得知足，细水长流的买卖，你有得赚那。"
回来之后，瞿天文便当着夏衍的面将细高条骂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水都喝进去三杯。
"鉴于你一贯的品性，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你和细高条串通好的谎言，意图私吞我那份儿赏钱。"
"我呸！"瞿天文恶狠狠的吐口唾沫，"不带这么骂人的，我宁可一辈子跟空气说话，也不带跟他合作，拉低我人格的档次！"
唯独这一点儿，两人的想法惊人的契合。
夏衍换了个姿势，彻底瘫在沙发里："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跟他相比，我简直良心到感人。"
"呸，你不许跟他比！掉价！"
"你是想活活气死我是吧！"
这边刚刚安静，楼上又传来个中气十足的男低音。不用看也知道，准是霍家老爷又又又在教训霍连秋。
"给我腾个地儿。"瞿天文也拿了块儿西瓜，坐夏衍儿边上，竖起耳朵听热闹。
"这个月第几次了？"
夏衍伸出两根手指头。
"不多不多，才两次。"
"是今年早上的第二次。"
最近霍家老爷身体逐渐好转，恢复些精神。医生说不用继续卧床，最好找些轻松愉悦的事情，有助于康复。
于是那糟心的罗乱事儿依旧由霍连秋单着，霍家老爷退居二线，操心起了"家"事儿，尤其以霍连秋的终身大事为重。
霍家老爷是个急性子，一拍脑门算算自己儿子早过了结婚年龄，迄今为止还没见他带回过姑娘，着急给霍连秋寻觅结婚对象，安排相亲。
结果被霍连秋统统拒绝，请朋友带着自家女儿来家中做客他也不肯见，变着法的找籍口往外溜，把老爷子气得天天跟他吹胡子瞪眼。
今儿早上霍家老爷又约了梁家的小女儿，让他带着去天京城到处逛逛，吃吃饭看个电影什么的，顺便培养培养感情。
霍连秋自然又要跑，一只脚刚踏出大门，被霍家老爷逮个正着。
"爹，我说了，我现在不打算成亲。"
"不成亲你打算干嘛啊！你瞅瞅你周围的那些朋友，孩子生了两三个，你连个相好的姑娘都没有。是打算孤独终老吗？！"
气得他直咳嗽，桌子拍得咚咚响："等我走了，这霍家上下剩你一个人，连个动静都没有，像话吗？"
"我们两个好像被无视了。"瞿天文也攒了一小堆西瓜籽，想要还击。
夏衍全程用余光瞄着他，瞅准机会，伸出爪子狠狠拍了拍他的后背："米虫的确不在考虑范围内。"这一惊吓，那点儿西瓜籽系数被他吞回肚子。
"咳咳，你这是谋杀。"
夏衍给自己的定位特别有自知之明，现在自己的吃穿用度皆是霍家的，自己留在这儿属于运气好占便宜，不是米虫是什么。
非要说米虫有何想法，当然是能多吃一天算一天，多睡一天算一天。
霍连秋被骂得狗血喷头，又生怕再把自己父亲气个好歹，不敢再多言，随便应承几句。
垂头丧气地从霍家老爷的书房出来，颓然坐在沙发里，终究还是没能拗过自己的父亲。
"瞧瞧呗，万一是个大美女。娶不娶另说，好歹先养养眼，稳赚不赔。"仍是那副晚年不变的猥琐表情。夏衍横了他一眼，
"是你想看吧？即便以后真娶妻，也得离他远点儿，要不然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正说着，有电话打进来，是梁家的姑娘到了，叫霍连秋陪着出去玩儿。
"哎。"霍连秋连声叹气，极不情愿换了外套，去见见那个被自己父亲夸上天的姑娘。
夏衍也奇怪，霍连秋老大不小的人了，真没瞧上过谁家的姑娘？
"他也不像那眼光奇高的矫情人，连你都能忍，还有什么姑娘是忍不了的。"瞿天文拄着下巴，分析道，"莫非，他不喜欢姑娘？喜欢小伙子？"
想至此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立马紧了紧衣襟。
"我得小心着点儿，谁知道这富家的少爷都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真喜欢小伙子，人家也瞧不上你啊，这臭不要脸的。
霍连秋一走，俩人大眼瞪小眼，最近风平浪静的在家闲着实在无聊。瞿天文率先坐不住了，提议说："不如，跟去看看？这霍家老爷强烈的推荐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儿，有没有那电影明星漂亮。"
说得夏衍心里也有点儿痒痒，来天京城几个月时间，只碰见过陆禾秀这么一个富家女，还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据说正经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气质都跟寻常人不同。
"咱全当是帮忙，跟他们后面瞧瞧，必要的时候助攻一波。"
俩人赶忙换上衣服，追了出去。
霍连秋没坐小轿车，同梁家的姑娘并排走着。
梁家姑娘身穿嫩黄色的散边儿裙子，白色的连筒袜，黑色的圆头皮鞋。袖口绑着两个大大的蝴蝶结，头上还系有彩色的飘带，随着她的步伐抖一抖。
背影小小的一只，将将到他肩膀处。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指着商店橱窗里的洋娃娃给他看。
"跟我穿得好像啊，都是蓬蓬裙。不过她的更漂亮，有蝴蝶结，回去我也要让人照着她的给我做一条。"她撅起粉嫩的小嘴，眼睛笑得弯弯的，"连秋哥哥，你说会不会好看呀。"
"好，好可爱！"瞿天文恨不得眼睛粘到人身上去，幸亏有夏衍拦着才没让对方发现："口水擦擦，大街上注意点儿形象。"
俩人沿着商业街闲逛，夏衍和瞿天文间隔半条街的距离，远远跟着。
走了会儿，梁家小姑娘吵吵累。霍连秋带她去家咖啡厅坐，点了几样西式的点心。
夏衍眼馋，"好像，挺好吃的。"
"擦擦口水，别惦记了，我可没钱请你吃这洋玩意儿。"扭头带她到街对面的臭豆腐摊，点了两盒油炸臭豆腐，多加辣子。
坐了个把小时，豆腐摊老板瞄了他们半天，终于忍无可忍，"二位吃差不多走吧，后面人还等着那。"
那头两个帅气的小哥满脸笑容把人送出门，不忘加一句：谢谢惠顾！
差距啊差距。
穿过商业街，霍连秋他们向左转，竟是朝码头的方向去的。
"呀呀呀，这霍连秋是真不会跟可爱的小姑娘聊天呀，居然带人来这种地方。乌烟瘴气的，怎么谈情说爱讲情调啊。"把跟后面凑热闹的瞿天文急得够呛，如果有机会，夏衍相信他乐不得替代霍连秋，逗人小姑娘。
此处是天京城最大的货运码头，大大小小的货船一字排开沿岸停靠，抗货的工人排队领取自己的货物，遥遥望着，在巨大的货船面前他们想一队队井然有序的蚂蚁。
"好大呀！"姑娘高高仰着头，对这里的所有东西充满好奇，到处摸摸碰碰："你看，那个箱子是怎么放到上面去的呀。"欣喜若狂。
夏衍捂嘴偷笑，有意挤兑道："某些人不懂了吧，这富家小姐什么好玩意儿没见过，好吃的好玩的对她来说没什么新鲜的，还是这从未见过的大货轮有吸引力。论逗姑娘开心，人是实践出真理，你是嘴上瞎扯淡。"
"心计，太有心计了。"瞿天文忿忿然，"这姑娘是不是傻，忒好哄了点儿吧。"
梁家姑娘玩上了瘾，趁霍连秋不注意，弯腰钻过岸边的围栏，混入抗货的工人中间，想去那船上逛逛。
等霍连秋抬头寻到她的位置，人已经跑到船边。
霍连秋瞬间变了脸色，高声叫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