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二十三具尸体，鹰捉狗刨、开膛破肚，内脏器官袒露在外，惨不忍睹。伤口被大力撕扯过，成了棉絮状。
"这，这育婴堂哪来的这么多死婴。"
细高条自认身经百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二十三具婴儿的残缺尸体……还有江老汉从墓地里挖走婴儿煲的汤……
"你们先看着，我去找修女们……"细高条借口飞快溜了，寻到个墙垛，扶着墙又是顿吐。
妈的，昨天晚上的烤鹅白吃了！细高条琢磨近期少不了与婴儿尸体打交道，等一回儿跟家里人说声，弄点菜叶子对付口得了。
软着两条腿晃悠到教堂，要找教堂的负责人。旁边的修女见他面色异常，好心到了杯水。
一会儿，教堂的杜西礼神父接待饿他。
杜西礼神父身着法衣，胸前挂着枚银色的金属十字架，络腮的胡子遮住大半张脸。却与细高条印象中的外国人形象略有不同，杜西礼神父五短身材，甚至比修女还要矮些。
鹰钩的鼻子，嘴巴尖细，一双眼睛奇大无比，眼球突起，像是金鱼般。
细高条没个心理准备，着实被吓了一跳。"咳。"他清清喉咙给自己壮胆，后悔没带着大板牙一块儿来。
"警察先生，突然到访，是有何事？"杜西礼神父精通中文，用词相当考究，只不过带有浓重异国口音。
"咳。"能沟通便是好事儿，对方知晓他的身份，态度也算客气，细高条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板着脸质问："后面的墓地是你们教堂的吧，尸体是怎么回事？"
杜西礼神父很是吃惊，眼睛越发突出："育婴堂前些天的确葬了几个孩子，你们为何知道？"
夏衍与瞿天文合力将婴儿们的残尸拼凑起来，尽可能恢复原样。整整二十三具尸体，十五名女婴七名男婴，大多四肢被强行扯断，不知踪影。
"上帝啊！这是怎么回事！"杜西礼神父与修女们亦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孩子们，我的孩子们。"
有修女经受不住刺激，晕倒在地。
此处是教堂的专属墓地，教堂开设育婴堂接收被遗弃的婴儿。其中有些孩子送来时身患重疾或时日无多，中途死亡的婴儿不胜枚举。于是教堂专门开辟了这处墓地，为那些孩子安葬。
可前些天修女们举行仪式将孩子们妥善安葬，怎么今日再看，却是如狂风过境，全成了这般惨烈的模样。
夏衍蹲下身，检查每具尸体的伤口。
"出血量并不大，血迹呈黑红色，应该是死后撕扯造成的。"扭头询问杜西礼神父，"这些日子教堂的人是否听到过奇怪的动静，或者陌生入出入此地？"
未等他张口，远处匆匆跑来位年近半百的修女，在杜西礼神父耳边焦急地说了些夏衍他们听不懂的外国话。
杜西礼神父的脸色越发凝重，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操着浓重异族口音，对他们说："这件事我们教堂会有专人调查，多谢几位前来通知我们此事。"做了请的姿势，分明不打算让他们再继续深究。
"既然如此，希望你们教堂加强戒备，保存好尸体，切勿再发生类似事件。"细高条巴不得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夏衍在他身后气势汹汹跟了半条街，要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跟我说没用啊，教堂是洋人们开的，我们警察局无权干涉。你们若是真想追究，回去求霍少爷，让他同大使馆抗议。否则的话啊，这死婴的事还真没人管得了。"细高条按章办事，自然理直气壮，"散了散了，该巡逻巡逻去吧啊。"
俩人不得已先回霍家，霍连秋连日来约见各大商会的负责人，制定全新的经商法则，几乎成天见不到人影。日夜操劳，夏衍也不好再去打扰他休息。
胃口不佳，晚饭随便塞了几口，回房里倒着去了。
"算了，又不是给钱的活儿，这么积极干嘛。"
窗台的黑鸟叫了两声，似乎在应和她的话。
半梦半醒间，夏衍被霍连秋房间的门响声吵醒。又熬到深夜才回来，要不要这么拼啊。
夏衍睡意全无，翻了个身见黑鸟蹲在窗台上，死死盯着房间门。
夏衍预感它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掀开被子，摸出柄匕首，蹑手蹑脚蹭到门前，耳朵贴着门板细细聆听，阵阵极弱却有汇率的呼吸声。
她攥紧匕首，手搭在门把上。听对方的呼吸逐渐靠近，猛然拉开门……
"巧啊，正要敲门。时间差不多，走吧？"瞿天文见她手里拿着匕首，乐了。"嚯，学聪明了，知道自己带工具，我没白嘱咐。"
刀在距离他脖子一掌远的地方停下，要不是夏衍眼尖，估摸现在瞿天文已经身首异处了。
对方似乎浑然不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穿睡衣行动，深夜福利啊。忒劲爆了，用不着这么客气。"
客气个屁！夏衍"砰"的声摔上门。
瞿天文笑僵的嘴角垮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阵阵后怕：幸亏早有准备。
月黑风高夜，正是偷偷潜入的好机会。
"今天白天我们去过墓地，估计他们会加强防范，不好靠近。"
果不其然，墓地周围闪烁着灯光，教堂派了人在附近巡逻。
瞿天文领着她走了另外条路，"别的地儿不好说，这育婴堂我熟。走，跟我来。"
两人绕到教堂的侧面，这里的房子比主教堂稍微矮些。为主的是个塔状的建筑，中间是大约半米宽，类似婴儿床的凹槽，里面便是育婴堂。
有个矮小的人影鬼鬼祟祟地在育婴堂前转悠，是个女人，裹着头巾，怀中还抱着个婴儿。
"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干什么？"夏衍要上前询问，被瞿天文拦住。
"她是要遗弃自己的孩子。看见那个塔了吗，那些生了孩子却无力抚养的父母，将孩子放到此处，育婴堂的修女每天清晨抱走，收养于教堂之中。"
育婴堂专门用作收养被遗弃的婴孩儿，同时还有另外一条渠道，如果有人捡到小婴儿也可以直接送来教堂，教堂还会支付一笔酬金作为感谢。
"那些父母多是趁晚上无人的时候，偷偷丢掉孩子。若是碰到洪灾旱灾的年份，一宿的功夫育婴堂前到处是嘤嘤啼哭的孩子。"
"你是个道士，为何对教堂的事儿这么熟悉？"夏衍狐疑道。
"天下事没有我不知晓的，更何况竞争对手的行动我们当然要摸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越说越是离谱，分明是与她打哈哈，再追问，便开始望天佯装没听见。
大多遗弃孩子的父母都不希望碰到人，所以育婴堂附近的守卫最为松懈。夏衍和瞿天文搬来两块砖头，轻松
翻过院墙混入育婴堂。
两人不熟悉此地，误打误撞晃悠到厨房。厨房里堆放着大块儿的鲜牛肉、土豆和白面粉，这些皆是被收养的孩子们明天的伙食。
"这年月餐餐有肉寻常人家可吃不起，仔细想想，与其跟家人忍饥挨饿不如来这活得舒服。"瞿天文盯着眼前的食材，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下，"你说是吧。"
"都是免费的？"
"当然了，这育婴堂大方，免费供吃供住不说。长大了还给安排工作的地方，然后娶个同在育婴堂长大的女孩子做媳妇，多省心。"
夏衍皱皱眉头，满心的疑虑。他们自己出钱出力不求回报地做这些事情，图个啥。
"信仰呗，人自己说的。"
夏衍横了他一眼，"同是有信仰的人，怎么没见你做点儿好人好事，造福民众啊。"
瞿天文双手掐腰，理直气壮地回："我穷！"
从育婴堂穿出，正式他们白天看见的那片墓地。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白日那些支离破碎的孩子们尸体的血腥味道。
"啊啊啊，有鬼啊！"
突然，墓地外侧的歪脖树下传出声尖叫。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跌跌撞撞往外跑，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嘴里嚷嚷着："有鬼，有吃婴儿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