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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鞘刀(六)

丧鼓剑极其讨厌光。

和他的老对手戟鬼耳卫门不同,他也不喜欢有事没事站在三层阁楼的窗前,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外面什么都不会发生,外面就是外面,只有该死的阳光。

有时丧鼓剑还会祈祷,风界灾后太阳会进一步破碎,最终让这个世界暗淡下去。

所以还是照照三层的那面镜子好——啊,那面镜子!

但这一天,丧鼓剑破天荒地站在阁楼窗前,外面的景象深深地吸引了他:在正午的阳光下,戟鬼的府邸火光一片,火焰窜上云霄想要和破碎的太阳相连,而戟鬼的府邸却啪啪地破碎,在大地上化为了灰烬。

“今年是新年吗?”丧鼓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新年了。

但是他确信,他的新年到了,在炉酒庄,已经没有一个能够让他忌惮的势力了,从此以后,他将能够随意行走在炉酒庄中而不会担心被暗杀。

街上的人们乱做一团,无论是街东还是街西。

一边是争先恐后观看戟鬼家熊熊燃烧而拍手叫好的丧鼓手下们,一边是想要冲进火灾现场但是却无能为力的戟鬼手下们,百姓们倒是一如既往,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而在这样一个嘈杂的正午,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武士身体晃悠着往炉酒庄里最不起眼的酒馆里走去。

他路过戟鬼手下那间酒楼的时候,正看到酒楼杂役坐在地上痛哭着,然后他便被一群丧鼓的手下所围殴。

终于,他用自己的身子撞开了酒馆的门,然后脑袋连着身子掉到了老人的怀里。

“武士?!”老人一边摇晃起他的身体,一边又把门给关上。

等到泰矢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都被洁白的绷带给紧紧包扎。

而酒馆里,老人正在熬粥,院子正在用感激的眼睛望着泰矢,她的眼睛都快把泰矢给看透了。

“别这么看着我。”泰矢说。

“恩公……”院子说。

“我只是为了钱,我的计划还没收尾呢!”泰矢猛地挺起自己的上半身,他的疼痛还在,所以他的表情很是难受。

老人这时兴冲冲地端过来一碗热粥,“对对对!为了钱……哈哈哈,计划还得收尾呢!”

“老人家!”泰矢有些恼火,“别再用感激来恶心我了!你知道我今天杀了多少人么?”

“那你乐在其中么?”老人问。

“我……”泰矢有个答案想要说出来,却发现说出来就一定会让自己矛盾。

这时,丧鼓传走上了街头,他耀武扬威的行走姿势,让他的狗腿子都汇聚到他的身后。

泰矢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后,他赶紧翻身下地,抓起自己的刀,不顾伤势和老人、院子的劝阻,就跑到了丧鼓传身边。

丧鼓传一见泰矢,十分高兴,他刚想夸赞泰矢几句,却被泰矢给骂了。

“你这个饭桶别想告诉我你现在是去追杀戟鬼的部下!”泰矢气势汹汹的样子把丧鼓传吓了一跳。

“有什么不对的么?”丧鼓传没回应,他身后的几个喽啰倒是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当然不对!”泰矢吼道,“我已经把他们的头目都杀死了,现在他们已经群龙无首了,你再去逼迫他们,只会让他们之中再催生出一个‘戟鬼’!何况一个帮派要的是人!是人!现在不收服他们,反而杀死他们,你父亲难道会高看你一眼吗?”

“你这个家伙懂个屁!”旁边一个无赖吼道。

“你闭嘴!”丧鼓传恶狠狠地敲了那个多嘴喽啰的脑袋,“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趁着风向没变,帮着他们把火救了。”泰矢说。

“什么?!”所有的喽啰都震惊了。

“听好了!要是火烧到百姓家,你们就没什么开口的机会了!现在去救火!然后把罪名都迁到大森家派来的刺客上,一切就好办了!”泰矢说。

丧鼓传听从了泰矢的建议。于是,接下来,在丧鼓传等人的敲锣打鼓下,救火工作很快就开始了,最终戟鬼家化为了灰烬,但是火势却没能蔓延。

而后到了晚上,丧鼓传又兴高采烈地带着泰矢余下的建议,去找住在三层的父亲。

父子二人不常见面,但是对于传来说,父亲一如既往地站在一面精灵族的镜子前,欣赏着自己的一切,而不是外貌。

传自顾自地把无鞘刀的计划给剑讲了一遍。

“……最后,无鞘刀建议我把戟鬼和咱们家这么多年拘起来的酿酒师傅都放出来,明晚举办一个盛大的酒会,邀请全炉酒庄的人,理由是悼念‘戟鬼’,实际上收买人心。”传笑着说。

丧鼓剑这时转过身来,他那一头长到脚踝的白发也随着舞动起来,而他白色而光滑的皮肤总让传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呵呵呵……我的好儿子,计划很周全。”剑的眼睛虽然是黑色的,却闪耀着暗淡的红光。

“真的吗?”传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真的啊。”剑说道,然后坐在传的面前,“可是,作为我的儿子,你应该有一个更周全的计划吧?”

“更周全?更?”传不太明白。

“你一向是个傻孩子,从你出生开始就是,到我死后也是,但是我觉得你有一点是智慧的,那就是自知之明。你不如我,同样你也不如那把‘无鞘刀’!”剑说。

传愣了愣,然后重重地点头。

“他说要加入我们,做我们的狗?我看是想蚕食我们吧?诶呀呀,我的儿子,你有信心控制住这条狗么?想想戟鬼,他不是就因为这条狗的花言巧语给断送了性命么?”剑说。

传连连点头,“……可是,我该怎么做呢?难道当着弟兄们的面,就把他给杀了么?”

“让为父我来动手,我来动手就好,你什么都不用做,把他带到我面前就好——为父我,会给你摆平一切的……”不知为什么,传总感觉自己父亲的嘴里流淌出渗人的寒气来。

转眼到了第二天晚上。

泰矢把余下的金币都留给了老人和院子,然后悄悄地离开小酒馆。

他期待着今晚过后,炉酒庄不再有不卖酒的酒馆。

接着,他走向了丧鼓剑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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