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火蜥打了个饱嗝，漫出几块熔岩碎片，落入水中，“哧——”，熄灭。
十八师傅的原形巨龙虾在湖面上急速前行，冲到天灵火蜥面前，侧身摆尾，带着厚重虾壳的尾巴朝天灵火蜥的侧面抽打过去。
天灵火蜥明显是吃岩浆吃撑了，脚下动作缓慢迟钝，被十八师傅拍个正着。
咕噜噜的就在湖面上翻滚到远方，挥洒出满天的开水泡熔岩。
王有国赶紧在我们三人头顶撑出守护剑羽，那地底熔岩本身是岩石所融化，还是很有份量的，溅在守护剑羽之上，“嘭嘭”乱响，剑羽一阵晃动，勉勉强强没有破碎。
只不过原本脸色就不好的王有国，现在面上更加惨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天灵火蜥狼狈地爬起身，腹部至咽喉的部位一阵鼓涨，它瞪大眼睛咬着牙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可是看它火焰牙缝里不断朝外渗漏着熔岩浆液，就知道这家伙吃坏肚子了，被十八师傅抽了一尾巴，现在彻底爆发，要拉稀了……不，这是要吐！
天灵火蜥仰头朝天，嘴巴大张，从口中喷出一股熔岩浆液，感觉之前怎么吃的，现在就怎么吐出来，想想好恶心呀。
这傻愣的玩意仰头cos喷泉，忽然他意识到这么朝天喷不是浪费吗？随后他回过头，冲着十八师傅，发射出高压岩浆枪！
十八师傅十八条鳌钳呢，移动速度杠杠滴。岩浆柱跟在他屁股后面，楞是射不中。
十八师傅绕着圈跑，企图耗光天灵火蜥的岩浆。
等他跑到我们这个方向的时候，我心说，要糟糕了！
十八师傅如风一样的从我们身边跑开，温热的水浪淋了我们一身，像洗了个热水澡。
可随后，岩浆柱就朝着我们过来了！
我跟王有国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赶紧招呼月明珠朝前跑去。在远处看，还不觉得有什么惊险，近看才知道！这哪是尼玛的岩浆柱，简直就是一座小山横着啊！而且，还是大头朝着我们！可怜我们三个一个半身瘫痪，一个大病未愈又加伤，还有一个昏迷中！这特么怎么跑！
这时，我在心里已经开始怪罪十八师傅了。你可以上下跳着来回跑嘛，最多影响速度，危险那么一点点。您这绕着圈过来，您倒好一溜烟就不见了，我们可是必死无疑啊……
眼看着岩浆柱越来越近。
近到都能看到上面冲刺的岩浆流，不像水流那样平整洁净，也不像火焰那样冒着火尖，上面满是粗糙不平的凸起，好像有很多块状物体夹在其中，也许是没有溶化完全的花岗岩或者玄武岩吧。
不知道被岩浆火化了知道还能不能留下一具尸骨。估计灰都不剩下，想想就很心酸啊，竟然都不给这世界留根毛做个纪念。
说时迟那时快啊，几秒钟的时间也不够我再多胡思乱想点什么东西。
一片红色的影子出现在我们身边，挡住了岩浆柱。
我连退好几步，才看到一颗巨大的龙虾头部，上面竖着一根金色的虾须，还有一截断口。
“师傅！”
师傅折身回来，帮我们挡住了岩浆的冲击。
我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大声呼喊。
师傅没有回答我，反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只见十八师傅的身躯朝后猛退了数十米，随后蜷缩成一团。
我兄弟三人匆忙躲开，才不至于被师傅的虾壳撞伤。
从侧面才能看清，十八师傅的腹部被熔岩击穿了，一个大洞，边缘还在燃烧，内里掉出很多冒着火苗的内脏器官什么的，无数的血液在洞口边缘的岩浆上流淌，有的流入湖中，有的则直接被岩浆蒸发成红色的雾气，场面极度血腥。
“师傅！”我窜到十八师傅的头边，对着这庞大的身躯，我一时手足无措，也无能为力。
“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我没办法去堵住他的伤口，宽阔的伤口都能并排行驶两辆小汽车了。我也没办法将他抱在怀里安慰他不要担心什么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空气中只有虚弱的喘气声。
本来还在交战的湖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风也停了，浪也平了，温度也降了。天灵火蜥吐完岩浆后，在远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
“师傅，你快跟我说，你没事的！”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回应我的，是慢慢下沉的躯体。
“师傅，你本可以躲开的，为什么要回来！”我有些无力，我不想承认是我的拖累，害了师傅。
说什么帮助他挡住霸都本土势力！我没做到！说什么陪他度过这次难关！我没做到！说什么我都没做到！我什么都没做到，反而还害了师傅！
“不不不，不应该这样！抱着必死的信念都应该会成功的！师傅，你没事的你没事的。”我这时已经有些歇斯底里，近乎疯癫了。
当师傅的躯体彻底沉下去之后，我大叫了一声“不！”也随之落入水中。
我拽着十八师傅的壳，可他重如泰山，我根本无力搬动。反而被拽着以更快的速度落入湖底，一直落到红光字符层。
字符层下是一条金色巨龙。
十八师傅趴在字符层上，身下不断涌出鲜血，在水中散开。
这条该死的巨龙，到现在都没睁开眼看过一眼十八师傅。
“最终……还是没能……得到……龙族的……认同啊……”
耳边传来十八师傅沉闷而又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师傅，为什么非要得到破龙的认同！好好地做你自己不行吗！”我握着拳头朝十八师傅大吼。“为什么非要拼上性命！”
“做自己吗？”
“自己是谁？”
“我生在龙族，却不被承认是龙族，哪来的自己……”
“只要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情，就算拼上性命，也是应该的……”
“我连小小的天灵火都胜不了，不被认同也是必然，如果承认我，那才叫龙族的耻辱呢……”
“生在龙族，我感到很抱歉……”
断断续续的话，从巨龙虾头部传来。
我站在旁边不知道如何应答，只能咬着牙，攥紧拳头。
当不再有声音传来时，我终于忍不住，崩溃了。我狠命地用脚踩踏着字符层，呐喊着，狂骂着。
“巨龙！你就不能说句话吗！”
“你的族人为了族群的认同，连命都不要了！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看他一下！为什么不能给他一句肯定的答复！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该死的巨龙！”
我用力踩在字符层上，字符层没有一点起伏晃动。我相比十八师傅，在这巨龙面前，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
“哦，对了，徒儿，临走前跟你说一句，那天灵火与我并无任何关系……”
这一声很清脆，听起来精神状态也很好。
可是我却忍不住哭了。
眼泪都消散在水中。
岩浆像染料一样侵染了十八师傅的全身，将其吞噬，最后化为一整块虾形的凝固熔岩。水流移动，岩石破碎成千万快，落在字符层上，继而被流动的水流卷走，去向不明。
十八师傅就这么消散在水中。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声“我知道。”
我蜷着身子躺在字符层上，浑身颤抖，脑子里面空空荡荡，六神无主。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我就觉得很难过，痛彻心扉的难过。这种难过十六年只发生两次，一次是文皓之死，一次是现在。
我的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咚地砸着我的驱壳，它是要逃离这具弱小的驱壳吗？每一次的跳动都会产生被撞击的痛楚，胸腔放佛要被撞碎了一般，破裂的疼痛正在不断地浓郁扩大。
“呕——”我又一次呕出血来。
血水飘散在我周围，我的眼前一片血红。
我还是不能接受，堂堂的强大次妖，说没就没了……
我的师傅，说没就没了……
身为妖族却悉心教导我的师傅，说没就没了……
“啊——”
我抱着头，疼痛难忍地在水下怒吼。
血水涌入眼中，这世界忽然弥漫起浓烈的杀机，强烈的对鲜血的渴望在身躯中肆意冲撞！终于，在左手手腕处，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