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又去南极？”祝俊大感意外。
“实习，海洋局有船往南极运送物资设备，顺带科研人员跟船做研究，许欣争取到了上船实习的机会。”笃笃敲门声，猴子打住话回头喊：“进来。”
话音还没落，曾奕就推门进来，猴子笑着说：“你来的正好，快听听祝俊讲洛可怪蛇，将来被AV惩罚大家一起受。”
“我不听，我最怕蛇了。”曾奕走近来。
祝俊把桌上椅子上书整理一下挑出一厚摞，把挑出的书放到桌子边上：“这些我都看过了，你们拿去看。”
猴子看着这些硬核书脑袋都大了，退让给曾奕说：“女士优看。”
曾奕扫一下书名说：“好，我都抱走了，不过现在没时间，得慢慢看。”对祝俊说：“祝俊，看了这么多天书，该出关了吧？”
猴子说：“是啊，你再不出来，朱大明就完全夺权了。”
祝俊问：“夺什么权？”
猴子说：“现在我要买东西报销发票，必得朱大明签字同意，我可是股东他是经理人，我不比他知道对公司负责！他大笔花钱大笔走帐没人监督没人审查财务他们家似的，他想要招什么人开什么人，人力都立马照办，他事实上已经成公司老板了！”
曾奕点对说：“财务权和人力权可是企业最重要的两大权力。”
祝俊说：“公司不是有章程么，全都按章程办就是了。”
猴子说：“章程哪有那么细，章程也可以人为解释人为作弊，你再不管事，和历代昏君没什么两样了！”
祝俊脸有点发热，这种话只有猴子敢说，唉，人在江湖想安静看会书都很难啊。
“好，你们详细说说。”
股东会确定了海欣近期两大任务：保证“天涯若比邻”三月中上市；继续加大对公司和产品宣传力度。
这两件事祝俊都很抵触。产品研发自有规律，检查测试需要时间，像粮食酿酒，你再加大投入，一周到十天的发酵时间是无论如何缩短不了，否则酒的味道便会大打折扣。韩睿和他的部门已尽力将工期赶到了极限，祝俊拒绝再施加压力。
至于宣传力度，祝俊更是应该减少而不是加大，资金应倾斜到租买更大的云空间、更换更强的服务器、奖励创新研发上，而不是变着花样的浮夸宣传。
不管祝俊怎么想，朱大明忠实执行着黄总的指示，具体插手到每个部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三次融资让海欣得到了跨跃式发展，也使祝俊丧失了对公司的控制权。
曾奕猴子刚刚出去，余博士又找上门来，张口提出辞职。
博士余军是花科张总推荐加入海欣，担任海欣技术总监，主导开发一大型游戏。余博士提出辞职表面理由是技术部不被重视，承诺资金不到位，营销部反而要风得雨风光无两，这不是本末倒置蝉羽为重吗？
坐下来聊得久了，余博士透露出另一层实情：他之前在大型私企，厌烦派系斗争，被老同学花科张总介绍来海欣，同时一直寻找新单位，上周联系好内地某高校，确定五月份办手续过去任教，海欣工作无论如何要辞的。
祝俊想到韩睿，两位技术大拿前后脚都要走，内心生出一片凄凉。韩睿原本兼职出国读书情有可原，张总推荐余博士来海欣，显然把海欣当成了中转旅店，海欣在他们心目中地位就是这样低吗？
祝俊感谢余博士坦诚布公，“我知道了，请此期间把工作到好，把任务交接好。”
余博士大感意外，本想大费周章口舌的，他的薪金在公司数一数二，职务也至关重要，没想到祝俊这就放他走了，而且没在离职工资等细节上计较。
“这就行了？”余博士转而不甘地问。
“还能怎样呢，海欣能把你的人和心都留下来吗？”祝俊说：“你为自己考虑，我为公司考虑，这都正常，大家聚在一起做事，既靠协议也靠心意，心意不在，协议更留不住人，你提出辞呈恰巧也在试用期内，我没什么好说的。”
余博士嘴唇嚅动，却没说出什么，站起来向祝俊仓促点下头，匆遽地走了。
高校扩招使中国每年多出几百万的学士、硕士和博士，也培育出越来越多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精致利己主义者高学识高智商，有专业有技能，理性斯文温和讲规矩，和他们打交道只有一个不好：无趣。
进入三月下旬，祝俊问曾奕：“你是不是替我在黄总那边挡住了？以前每天一个电话催问进度，最近忽然安静了。”
曾奕笑：“我没有那么大本事，人算不如天算，亿腾新总裁上任，内部架构大调整，社交网络事业部并入平台与内容事业群，暂时顾不上我们这颗小虾米了。”
“我说呢，韩睿他们可以多喘一口气了。”
“韩睿和余博士下个月都走了怎么办？”曾奕问。
“该怎么办怎么办。”
四月一号，天涯若比邻正式上市，借助灵魂交友之前热度和积累，一周下载量超过350万，成绩比灵魂交友略好。
还没来得庆祝，四月第一个周五，美国著名互联网公司远景破产，引发纳斯达克股市狂跌，持续数年的IT投资狂潮由热转冷，寒流影响全球和国内。
谈判小组即时启动新一轮融资，与平易、千酷等多方进行接触洽谈。一周之后，黄总主动联系亿腾要求复谈。
这天曾奕从外面回来对祝俊说：“形势不乐观呀，暂时没有比亿腾开价更高的。现在我们有了两个主打产品，亿腾还是咬定五千万，一分都没有增长。”
祝俊问：“黄总他们意思呢？”
曾奕问：“你意思呢？”
祝俊说：“卖就卖了吧。”
曾奕很惊异：“变得也太快了吧，开始你死活不卖，现在家产多了别人还是老价，你反倒说卖了。”
祝俊说：“今天的我看昨天的我，有时都感到很混蛋。”
曾奕说：“说说你今天怎么想的？”
祝俊说：“一言难尽。”
曾奕说：“说明我们交流太少了。”
祝俊说：“我怕今天跟你说了，明天想法又变了。”
曾奕忍不住笑了：“你都修成变色龙了。”
曾奕白色西装白色T恤，摩卡发色衬得面容端庄妩媚，笑起来娇娆可爱。祝俊心动发痒很想过去亲一亲抱一抱。好多时候，在学校，在莲花公寓，在公园，在办公室，两个人会情不自禁拥抱亲吻，热烈而缠绵。好多次，情深意乱渴欲进一步亲密时，祝俊脑海中会闪浮出另一人面容，或倩笑嫣然或秀目微闭，祝俊心脏便会骤然一痛，手臂僵住亲热慢慢终止，自感双重背叛双重的不道德。
祝俊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不要想不要想要忘掉要忘掉。悖谬的是，当你提醒自己在某个时刻忘记某事时，到了那个时刻你偏偏会想起来，如是几次便形成条件反射般镭射映像。
既渴望亲热又心生惶畏，祝俊怀疑自己是否得了某种心理疾病。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曾奕看着祝俊问。
“没什么。”祝俊摆下头：“说说大股东的指示吧。”
曾奕说：“还能有什么，黄总有点着急了，要我们加紧谈判。”
“是啊，即便有天涯若比邻新增收入，照目前的烧钱法，也支撑不了几个月。”祝俊说。
曾奕说：“黄总说宣传不能减，二十年前他把仅有的一百万全部砸广告，产品一炮而红尝到了甜头，他要我们从其他方面节支。”
祝俊说：“怎么节？对外宣传是最大头，其次就是人力了。”
曾奕说：“黄总就是这个意思，要我们裁员。”
裁员？刚刚扩招没几个月，又要把人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