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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锋影(1)

十八岁,本应该是个如花一般的年纪。

江湖上从此少了一个段何,多了一个段玲。我终于还是做到了,虽然我真的不开心。想不到为了一个使命,我竟然要付出这么代价。

想来我与那些所杀之人也是无冤无仇,一纸命令下来,我就要取他们的性命,真是残忍。

人们说,第一次做某种事情,在往后的日子里对它都会记忆深刻。然而我没有。我早已忘记第一次完成任务是什么样子了。我是怎样出刀,我是怎样离开,甚至我杀的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已经毫无印象。

我只记得,那一日正是我十八岁的生辰。

那一夜,我失眠了。我的确是回家了,可是我好害怕回家,我怕遇到阿雯。我总是觉得这件衣服有血腥的气息,哪怕是我很小心没有让它染上血。我很想换一套。我怕她看到这样子的我。

于是我就想起了二姐。到现在我才明白,二姐为什么在我面前总是穿着一袭特意打扮过的裙装。

二姐啊。我把自己想象成她,想着如果是她,她会如何处理。可笑的是,我并不知道她是怎么面对这些的。父亲多年来从未让她公开展示过自己的武学,只听说二姐天赋极高,学什么武艺都极快。剩下的,我只知道,在人们口中,她处事多么不卑不亢,心思多么缜密,剑法多么高强,出手多么无情;我只知道,大哥眼中的她深谋远虑,行事大胆,从不会随波逐流;我只知道,在我的记忆之中,她是多么的细心、体贴、坚强。我想,她一定会走这条不归路,然后一直走下去。就算如此,她的心中,也从不失自己的方向。

可是我没有,我没有自己的方向,我只是在机械的走下去。我的弟弟妹妹们,也会如此吗?多少人在觊觎着我的位置,多少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那又能怎样呢,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我知道我做的还不够好,但是我再没有更好的方法了。我觉得我的本事还不够高强,于是又去找即将归隐的师父讨教了匕首用法。师父觉得我用匕首没什么好说的,我的招式略死板,但是身法极快,只要追求一击必杀即可,无论什么都如此。

于是那段时间,只要没有任务,我便独自在演武场练习着,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我心中那种莫名的压抑。本来我就不爱和人说话,如此一来,便更加沉默了。没有人心疼我,也再没有温柔的人对我说:“阿玲,累了去歇歇吧。”也再没有娘亲偷偷派侍女为我送来的小点心。他们只会说:“这下段家又有希望了。”“三小姐果然给段家争气。”

只有大哥偶尔命侍女为我送来的水。水里放着冰糖,那是娘最喜欢给我倒的水。不知是大哥记得,还是小侍女记得。

我又扔完了一盒子飞镖,又砍坏了一把刀,钝了一柄匕首。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拉着坏了的刀去找四叔。四叔正在打着一把新刀,身旁是一壶未喝完的酒。他见到我来了并不意外,让我自己找个椅子坐过来。我点了点头,然后漫不经心地拉过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他身边。他看着我坐着那个凳子,愣了愣。

我才想起来,四叔曾对我说,我的四婶曾也是坐在小凳子上,看他打着各种小玩意。“罢了。”他摇了摇头,拿起酒壶灌了一口,又开始打着那把未完成的刀。我看着他,听着打铁的声音,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各种东西。小时候,我是多么喜欢这些东西,可是父亲不许我学,怕我耽搁了学武。但是这又有什么影响呢?

“丫头。你不开心啦。”四叔打着那块铁,叮叮当当的声音中飘来他的问候。“啊……”我摇摇头,才想起来他没有看我,忙补上一句,“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不开心。他没说话,只是无奈的笑了一声。是啊,这话我自己都不信。于是我十分心虚的说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终于看了看我,然后皱了皱眉。“丫头,你要听故事吗?”

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于是叹了口气,想要拒绝他。谁知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边把打好的刀放入炉中边说:“是讲你四婶的事情。”

我对于四婶,印象几乎是没有。因为她去世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刚能满地跑。于是我点头,表示愿意。四叔盯着那个炉子,对我讲了这样一个小故事。

四婶是某大户人家的庶出的女儿,后来那大户人家家道破败,她被卖掉到一户姓庄的人家做侍女。

彼时,段家很不太平,家族的继承人还没有定下来,而我的父亲以及四叔,由于祖父相信了二祖母对大祖母的污蔑,被驱逐出城。时值冬日,月凉城作为北方的小城,很冷。然而父亲很要强,也放不下尊严,虽然身无分文,也不愿意讨饭过日,他决定靠本事赚点钱。

四叔也来帮忙。结果因为这里太穷,生意寥寥。父亲病了,仅有的积蓄用来请了郎中,郎中说,父亲劳累过度,加上受了寒气,因此病倒了。成年男子尚且不能忍受挨饿与冻,何况父亲的两个女眷——大夫人与我的母亲——二夫人没能挺过这个寒冬。四叔是个单身户,没有女眷。他饿的不行,更别提干活了。于是他决定出去找点吃的。

四叔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自认性格与世无争,但是还是因为大祖母的原因受到了牵连。他走在大雪里,瞒着父亲想去讨点食物与棉被。单薄的旧棉衣让他感觉很冷,但是想到还有人等着他回去,又咬咬牙。

他终于倒在一户人家门前,还没等他挣扎着站起来,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怯生生的姑娘,姑娘抱着被子,被子里还裹着食物,腼腆的笑了笑,脸颊因为冷的缘故染上了红晕。

四叔站起来,看着这个姑娘,觉得很不好意思。“姑娘,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这盒飞镖,你拿去卖掉能赚——”姑娘摇摇头,对四叔说:“我没有白给你东西……这是小少爷打算……打算换你的飞镖的。每周你都可以来换……”四叔愣了愣,想不到这家的少爷还会喜欢这东西。饥饿让四叔不想思考,他谢过了姑娘,赶紧接过东西并随口问道:“不知姑娘的名姓?这户人家又是?将来在下必有回报。”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又是腼腆的一笑。“主子姓庄,这里是庄华苑的后门。奴婢……没有姓氏。唤作晴笙。”

四叔从此记住了这个姑娘。

平时他出去干苦力,清晨则起来打铁,打造飞镖之类的东西。每一次他来到庄华苑的后门,都能看到她。他拿着新打的飞镖或是小短剑,换姑娘拿的食物和其余补给。

忽然有一天,他没有看到晴笙。开门的是另一位小姑娘。这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打开门,却看到一位不认识的大叔,感到很惊奇。四叔打听晴笙,小女孩说晴笙姐姐病了。他很惊讶,又说起飞镖的事情。

没想到小女孩咯咯的笑了,这家的小少爷根本不喜欢这玩意呀,倒是晴笙姐姐最近总是往市场跑,还托人拿着自己熬夜缝的女红赚点外快,这才累病了。

原来晴笙给他的是自己的东西。四叔很惊讶,更多的是愧疚。从此再也没来找她要过东西,全心全意地干着苦力,想着多赚点钱还给人家姑娘。没想到,两天后,晴笙姑娘居然自己找到了他,带给他的是上一周的食物…晴笙塞给四叔一堆食物,伸出右手:“我不能不讲信用呀……你做的……嗯……飞镖呢?”

四叔感动之余,愧疚更甚,并且对这姑娘有了许多敬佩与爱意。好在苦日子没多久,段家派来了人,二祖母和大叔谋杀大祖母被发现了,祖父一怒之下下令处死了两人,同时接父亲和四叔回家。

四叔离开之前,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赎晴笙姑娘出来,并娶她为妻。

回家不久祖父就过世了,也许是报应吧,但是也扔下一个烂摊子。父亲接管了家业,四叔为了撇清关系,也为了赚钱,没命的工作。那时候年轻力壮,无所谓透支体力。只是这样一来,他再没多少时间去陪四婶了。他想给四婶一个很好的条件,再不让她受苦了。

四婶就这样坐在他旁边缝缝补补,看着他忙忙碌碌。听着打铁的声音叮叮当当,感叹着时光流逝匆匆忙忙。

可惜,一场时疫到来,四婶因为身子弱没能躲过,郎中说年轻时埋下了病根子,稳住一时性命已是万幸,今后无法生育,也再也起不来了。

四叔流着泪握着四婶的手,恨自己终究是没能好好照顾她。四婶却很开心,她作为被卖作女婢的卑微女子,最后能和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又有什么不满足呢?当年救助和喜欢上四叔时,并不知道四叔是段家之人,她看中的也从来不是四叔的家世。

四婶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她眼睁睁的看着穷人被父亲赶出家门冻死在街头,她想,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发生了。

四婶最终还是去世了,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孩子。四叔整理遗物的时候,在一个盒子里发现了一堆快锈了的铁器,那都是他当年给四婶的东西,她一直都没舍得卖掉。

四叔再也没娶,四婶也没给他留下子嗣,他就这么孤单的,和叮叮当当的铁玩意一起生活到今天。曾经意气风发的他,也成了如今的邋遢样子。

“丫头,你说多讽刺。”他回忆完了,把刀放到冷水中淬炼,“笙儿那么善良,偏偏嫁到了一个杀手世家,虽不曾见过杀戮,可是我做的这些东西都是要杀人的,她却偏偏把杀人的东西存了这么久……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不在乎了,想要的变了。她不曾后悔过,因为她做到了她所想的,虽然仅仅是,陪伴所爱的人一生。我却很后悔,因为我没能好好的陪伴她……整日的劳碌,以为能给她带来好的生活……却永远失去了她……你看这段家,多少姻缘来自于对名利的追求,可她没有,只是一份最单纯的感情……但是她死了……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他完成了打造一把刀的最后工序,新打好的刀熠熠生辉。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啊。她希望我好好的活下去,那我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再说,整日忙碌在这打铁的日子里,我开心么,我又忽略了多少我想要的东西呢?”他把刀递给我,我颠了颠,很称手。

“丫头,你好好想想吧。人不能没有自己的追求,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目标也好啊,让自己迷失在工作里不去面对现实,总要把自己也迷失了,成为一个机械。就算你是一个杀手,也总要有自己的想法啊。”

我无言以对,觉得四叔的话很有道理,然而我并不理解。我没有目标,没有什么追求,或许将来会有,但是我现在没发现。所以我只是默默的记了下来。四叔变出一盒子飞镖放到我手里,叹了口气。

“丫头,先走着自己的路吧。也许你和四叔一样,总要沉那么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什么才是想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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