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江镇上王小二
七月十五，小江镇。
因为有条小河从镇子中间横穿而过，小河的名字就叫做“小江”，所以这个镇子就被唤作小江镇。
这里也就是个离泸阳城不远也不近的小镇，属于偏僻的范畴，也没有什么大路通过。往常这地儿一个月都不见得有几个外来人口。但就这几天，小镇的安宁祥和被打破，一大批气势汹汹的江湖豪杰们蜂拥而至。
江湖人从来不归朝廷管，也不服管，朝廷也管不了。小江镇上有个小衙门，衙门里就是一个老镇长，两个捕快，早被这群看起来就穷凶极恶的江湖人吓唬得不轻，哪还敢跟这伙人耍横啊。
这里的衙门就是小小的瓦房，连门前挂着的“清正廉明”牌匾也都快不成样子了，差点儿就认不出来。这天衙门里那个刚顶替以前捕快老王头的小王头正在跟老镇长大吐苦水。
王小二怀里抱着腰刀苦着脸说道：“我说太爷咧，那帮捞什子的江湖人也忒不服管教了。昨日大牛家媳妇就被调戏了，幸好老刘刚好巡逻撞见，不然就得出事。”
老镇长是个六十岁的老头，本身就是小江镇上出去的秀才，后来辗转流离在官场上略微不如意了些，就跑回老乡做了个小镇长。说是一镇之长，可是镇上那些乡里乡亲都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什么大事，更多的是哪家猪拱进了别人家菜圈子里这样的琐碎活。而这么一点小事，只需要衙门里那个资格最老的捕快去处理就行了。他这个镇长，平日里就在衙门里头摇头晃脑地读写圣贤书，日子乐悠悠。
听了王小二的话，老镇长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才刚刚二十岁的王小二可正直热血青春呢，字典里哪里会有这个字呀！王小二再说：“太爷，这可不是能忍就忍的。江边老六的房子可是被那些人占了哈！强抢民居，这是大罪，要入狱的。”
老镇长反问道：“我们这哪有狱？而且谁去抓，你去吗？”
王小二无奈地低下头颅，说：“我打不过他们。”
“那不就行喽，退一步海阔天空。”
王小二翻起白眼，说道：“那老六说今晚要扛着铺盖过来和你挤挤。”
“不可，不可！”老镇长慌忙叫道。“此等有辱名声之事万万不可为之。”
“可是太爷……”王小二瞪着他说：“您都打光棍六十年了，要这名声作甚？你不会对江头的张寡妇还有念想吧？”
老镇长一瞪眼，说道：“只准你惦记老刘家滚女春花，就不许我惦记小莲了？”
“哎呦，小莲都叫上了。太爷你真不害臊。”王小二夸张地张大嘴巴。
“滚滚！”老镇长没有理会这家伙的胡搅蛮缠，使劲儿把他往衙门外头推去，叫道：“你小子赶紧去巡逻，甭在我面前叨叨。”
“那老六的事情杂说啊？”王小二叫道。
“授受不亲，让他滚！”老镇长踹出一脚，直接把王小二踹出了衙门。
“真倒霉。”王小二龇牙咧嘴地揉着被踹疼了的屁股，回头望望衙门里面，没看见老镇长的身影，就知道这位秀才出身的老太爷又去后堂找黄金屋和颜如玉去了。
他嘴里嘟囔几声，配起腰刀，自顾自地进行名为“巡逻”的闲逛去了。
巡逻半晌，溜达到了镇口那里，远远的又看见有三个陌生面孔，风尘仆仆地走进镇里来。
王小二先是瞪圆了眼睛，仔仔细细打量清楚，终于瞅清楚了，一砸拳头，哼哼道：“小样儿，那些胳膊比我粗的，我惹不起也就算了。可这一老头倆小屁孩也来凑什么热闹！真当我小江镇一哥是吃素的？”
说着就提着腰刀，往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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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就是张小魁、陈老头还有小和尚一心这三个。
“我说陈半仙，来镇上咱住哪啊？还不如镇子外面那个小庙呢。”张小魁嘴里嘀咕抱怨。
陈老头说道：“没看见庙里那么多拎着刀刀剑剑的坏人吗？你也住得下？”
张小魁反驳道：“那是江湖人，江湖人带把剑怎么了？”
“你就不怕睡觉的时候转个身，一屁股摁在了刀刃上？”
“我睡觉的时候从不转身，倒是陈半仙你转，是你怕了吧？”张小魁嘲笑。
但下一个瞬间他就被陈老头习惯性地一巴掌拍后脑勺上，直接就被打了个踉跄。张小魁怒，叫道：“陈半仙你再打我头我就跟你急啦。”
“怎么滴？”陈半仙反嚷嚷回去：“你吃我的，喝我的，打你几巴掌怎么了？”
“我是未来的大侠，大侠你懂么？大侠的头是可以随便拍的吗？”
“啪。”陈半仙没有说话，只是用实际行动来表面自己的态度，又拍了一下。
“啊！我跟你拼了！”张小魁蹦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就朝陈半仙扑去。
小和尚对此一向都是微笑着坐山观虎斗，这样子的打闹他虽然不参与，但很喜欢看。
陈半仙看起来人不小了，但动作还挺快，嗖的一下就闪开。张小魁没扑到陈老头，倒是直接冲进了一个硬梆梆的怀抱里。
“我擦！”就听到那人惊呼一声，然后拽着张小魁就翻在了地上。
“我擦，捕快！”陈老头也是惊呼一声。
“我擦，带刀的！”张小魁跟着惊呼，然后赶紧爬起身，顺带还殷勤地将那人扶起来。
那人是王小二。
王小二感觉自己刚刚才解了疼的屁股又受伤了，所以他很生气！刚站起来就噌一声，拔出了腰间刀，叫道：“咋滴咋滴？你们敢袭捕？”
“没呢，哪敢啊！”陈老头看见拔刀，脸都快绿了，慌忙上去讨好。那些江湖人士可以不把官府中人放在眼里，但陈老头不行。他只是个到处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哪里敢跟官府中人做对啊！
倒是小和尚面不改色，十四岁刚从山上下来的他可不懂得什么是官府中人，什么是江湖中人。在他眼中，武功好才是关键。
王小二听闻这话后，心中更加确认这是三个软柿子了。就摇晃着手中的刀，叫道：“不敢？都把我扑倒了还算不敢吗？”
“我不是故意的……”张小魁在一旁显得有些委屈。
“不行！你们得跟我去衙门走一趟。”王小二叫道。
衙门？陈老头一下子就傻眼了，这怎么刚到地方就得进衙门啊。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小鬼他真不是故意的，还请宽宏大量。”小和尚必须得出声了。
张小魁也叫道：“对啊，我们只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而已嘛。用得着去衙门吗？”
“嘿，咋滴？你们想拒捕？”王小二抖动铁刀，发出噌噌的响声，威胁意味浓重。
拒捕？比起升斗小民还要不如的陈流浪汉可被这罪名吓坏了，听说这抓到了可是要在牢里蹲好几年的。想到这里，陈老头连忙摇手说道：“小爷您误会了，我们哪敢拒捕啊。这就和您回衙门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当然是皆大欢喜。解释不清楚嘛，那没办法了，放小和尚吧。）陈老头心里嘀咕着。如今小和尚身上可是带着伤的呢，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忍心再让小和尚出手了。
“那好，随我来。”王小二心中愉悦。他当上捕快都有好几个月了，可碰到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想着自己怎么也得干点大事才行。可小江镇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哪家的牛和哪家的猪打架了，要他这个捕快赶紧去劝架……现在大事终于来了。一大批江湖中人蜂拥入镇，声势浩荡。但他蓦然发现，自个这小小的衙门竟然一个都惹不起。这让想办出点大事，好在老捕快老刘的女儿春花面前长长脸的王小二好生憋屈。
现在好了，值此风雨飘摇之际，他抓到了三个胆敢袭捕的狂徒，对于以往两只牛掐架就算是大事的小江镇来说，这可是一桩英雄壮举。
“这回春花总该多看我几眼了吧？”完成了英雄壮举的王小二心里没志气地想道。
张小魁有气无力地跟在后面，由其是看到那破旧的衙门后，就更不乐意了，戳着陈老头的脊梁骨说道：“我说陈半仙，咱理他干嘛呀？看他那样子，其实是连我都打不过的。”
陈老头瞪眼道：“打他那可是犯法的，犯法啊，知道么？”
“啊？”张小魁低下头不说话，他可是立志要成为大侠的男人，大侠总不能犯法吧？
终于到了破旧的小衙门。
还没进门呢。王小二就开始嚷嚷起来：“太爷，太爷，我立大功了。”
说着就踏入门槛。
“小二，别进来！”衙门里头忽然传出一声急促的叫声。
“啥？”王小二还没反应过来呢，眼前就蓦然一花，一只大手探过来，不由分说地揪住他的领口，然后一甩。王小二整个人都被甩飞了起来，再狠狠地摔在地上。
摔到地上的王小二还没来得及呻~吟呢，就被一只臭脚踩住了胸膛。那只脚的主人呵呵一笑，出声说道：“小子，算你不好运。”
张小魁他们仨看到里头的情景，不由发愣。
有凶神恶煞的豪客，敢踏官家的地方，肆无忌惮。
衙门之内，有龙蛇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