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靖是被虞怡的信音羽戳醒的，一睁眼，床头散乱着好几根鲜红色的羽毛，钢头的笔尖正对着她的鼻子。
“啊欠。”
她被挠的打了个喷嚏，用手肘支起身子，床垫发出“吱嘎”一响，很不合时宜，
“咝……”
今天起床的感觉比以往酸痛许多啊……怎么回事？艾靖又混沌了许久，一双惺忪睡眼朝身侧转去，心头顿竦。
即便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光是借着鱼肚白的天空，身边依稀可见一段扎结的肌躯身型，随沉稳的呼吸声“嘘嘘”起伏着。
这……不可能吧？艾靖的惊恐简直无处安放，眼神往两块地中海肤色的胸肌上溜了一圈打算夺路而逃。
门又是紧关着的，难不成这塔克还偷偷爬进自己房间不成？艾靖的视野聚焦起来，清醒的头脑开始留意起房间的细节，扫过地上的胸罩，丝袜，羊皮高跟，定制男装……喉头的凉气缓缓聚集起来……
“咕嘟。”
彻底焉了，墙上的土耳其国旗无声地嘲笑着她，还有一条自己的内裤。艾靖机械地侧过头，吓得摔下了床———狼纹身的眼睛血红，模样贪婪地还不知足。
“你看什么看！”
艾靖也不是吃素的，呲出虎牙回瞪过去，一边疯狂地抓起衬衫就往身上套，也顾不得是自己的还是谁的，又一脚蹬上运动鞋。
“天啊……”
地上的几滴血迹令她不知所措，半只鞋子空空地挂在脚上，艾靖怎么也避不开这斑斑点点的红，昏暗的房间的都被浇艳了。
我要告别少女时代了。残破的红羽毛沾上血迹，那颜色浓的更盛，艾靖的黑眼睛里开出花来，红与黑……Tark的西装就在脚底下瘫着。
昨日的自己，不正以一身血红和黑衣的他款款起舞的？一旦掌握未卜先知的命运之后，她这才充盈起来，心头横生的不甘也淡了下去，倒是被一声饥肠之音取而代之。
“咕—-—”
艾靖皱皱眉头，昨晚根本没吃多少舞会佳肴，光有三杯烈酒下肚，根本不顶事，又回房一番翻云覆雨，就算是机器人也得被整垮。
“我们是同一类人。”
念及此处，她又回过头，光从半开的门里透进来，艾靖终于能认真看清他的脸了，忽然觉得清晨的河流也变出斑斓闪烁的色彩。
原来这膜不在于身，而在于心，无数道细小的神经全依靠它护着，一旦剥落，这掠过热带的风也变得多情了。
同一类人吗？
艾靖又端出惯有的讽笑，至少在昨天是的，她瞅瞅床上那头未醒的土狼，目光忽而被磨亮，透过一股滚起的血性。
“咔哒。”一声，门关了，Tark迷离间看见一道逆光的背影。
此时正是早晨七点，山风拂面丝毫不觉得闷热，丝丝凉意下肚，艾靖只觉得薄荷在喉。左右环顾了一圈，度假村的主楼就在几十米开外，她打算先去用个早餐，顺便好好思考一下决赛的事。
是的，清冷的山风吹醒了她，艾靖从来不是仅仅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身份无时无刻不在变换，而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她的目光投射到远山，岩石黑硬，眉间的神采亦变得顽硬，自己是中国队的队长，承载着一国的荣誉和希望！
至于小羽，这个点回去她估计还在睡吧，艾靖摸摸裤兜，却发现自己压根没带信音羽。酒醉误事啊……艾靖一拍头，自己一晚上不回去，这家伙大概急死了。
不过……她一转眼睛，木村秀夫这样的绅士，想必会安抚好她的。
“在找什么呢？”
是林麒，没发声之前就自己闻到他的气息了，她的鼻子在某个时刻特别灵光。
“我……”
艾靖就是没转身，脚跟擦着地旋了又旋，仿佛昨夜的绮丽全和鞋帮子有关。林麒也没逼问，只是拢了拢衬衫，很显然刚从泳池出来，沾水的胸肌在晨曦里泛出天空的颜色。
“虞怡吧？”
他抱起手，艾靖还是转过身子，头一直低着，漆亮的眼神流动，她不确定林麒会不会察觉惊闪的眸光，
“她昨天玩好之后过来找我，说你不见了。”
这停顿的几秒钟真该死。艾靖憋红了脸，她几乎怀疑林麒是故意不给她台阶下的，她急的挺起腰板，将胸腔里的气压尽数逼出来，
“我……我看见教授在摸杨林宣的腿，你明明比我更尽兴啊。”
“尽兴？我的老天。”
林麒重重呼出一气，这副无奈的样子倒很少从尽兴的人脸上看到，
“如果你当时不穿高跟鞋，我又怎会闹出误会来？”
艾靖猛地抬头，见林麒学着她的神态，
“我当时看你就要摔了，正打算起身上台去扶，慌乱之中手落空了，才撑了一下她的……呃。”
他揉了揉充满血丝的眼睛，大腿这个词绮丽的就像艾靖的消失那样敏感，而这份小小的无心之过竟然让这个学生记了这么久。
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或许就从干燥的石地长出来，究竟埋了多久，才拥有破石的力量呢？林麒意识得似乎有些迟。
且看艾靖，在真相大白的一刻吓得像受惊的小兽，肌肉紧绷，下盘僵硬，她呆呆地站着，不知是该逃还是该留。
“我……”
“嗯？”
林麒象征性地回答，他怎么会看不出那黑眼睛底下的情绪，一幕幕地流动着，他甚至不需要多问。
“咳咳。”
他清清嗓子，心神从某个发芽的角
落里消散了，
“想一起用个早餐吗？”
“好。”
艾靖也正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决赛的事情，小羽玩的开心就好。
她跟上林麒的脚步，滚烫的脑袋搅在山风里，热度随着前行的步伐一点点降去，林麒和现实一起出现了，那些暂时淡忘的责任和磨练才是她绝不该忘的。
早餐厅里不过就寥寥几人，大多是些欧洲国家派来的学者们，都上了年纪，他们优雅地用餐，喝茶，或是铺平报纸，看见他们的笑容，艾靖也觉得安详。
多么祥和的早晨，太阳也不似前几日般毒辣，云层将它的强光推远了，艾靖往嘴里送入一块馕饼，是素馅的Dosa，又偷瞄着林麒的脸———一侧被阳光照着，他吃的安静而迅速。
“教授，决赛已经敲定在漠河了？”
“是的，在中途你们要穿越西西伯利亚无人区，两月份平均气温在零下67摄氏度。”
咝……艾靖倒吸一口气，这北方荒原的寒气仿若混进了南亚的热情里，
“不过有火系元神的陪伴，别的困难不说，寒冷这一关对于我们而言不是什么难题。”
她尝试变得乐观一点，而天知道那寸草不生的鬼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她未见过的妖兽，但凡是被人界遗忘的角落，就是恶魔或神灵的土壤……锡克族的教诲犹在耳边。
知道艾靖在想什么，林麒微微一笑，
“这的确不是一个难题，我为你们申请到了外援资格。出于对学生人身安全的考量，在极限环境下，比赛方会尽全力满足各个国家队的合理需求。”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的外援是谁呢？”
“瓦列里亚。”
艾靖顿时不嚼了，一块鸡肉僵立在上下牙关之间，她还记得虞怡险些被她重创的经历。
“放心，她不会加入这支队伍，只是借她的战熊铠甲一用，作为俄罗斯最大的白魔法家族传人，一般的雪域妖兽们见到战熊都会避而远之的。”
林麒抿了一口锡兰红茶，眼神垂到艾靖的面前，师生俩呈水平线对视着，
“艾靖，宽恕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对于情绪敏感的人来说。他们恰恰缺少这份宽恕，你只需要对他们的苦衷展现出一丁点的理解就好。”
“我只是为小羽担心而已。”
艾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又对着盘子里的奶冻开吃了，此刻她不想谈瓦列里亚。林麒也没有接茬，目光望向山崖下的大海，印度洋的蔚蓝有助于放松神经。
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达罗迦尼，即便令她回忆不止的人并不讨喜。脑海中的金发女孩消失了，她胡乱地想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件被舞会和比赛的胜利冲淡的小事，此刻随着达罗迦尼剥落出更多的细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