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微微地笑，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高贵而美丽，但是说起话来却很亲切，也让李嬷嬷觉得很受用。
“说句实话，家里的丫鬟多少是嬷嬷教出来的，老爷太太总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教我一定要尊敬吴先生。嬷嬷您不就跟她们这些丫鬟的师傅一样吗？谁好谁不好，谁合适做什么谁不合适做什么，谁性格怎么样，谁家里多少姊妹兄弟……可不全是嬷嬷最了解?”
“就比如太太身边的梨白。我瞧着梨白话不太多，性子稳重，不过不清楚她的情况，若是要配人，谁配她才好呢？”
清容绕了那么久，终于绕到了梨白身上。
李嬷嬷一听，略思索了一下，随即笑道：“梨白姑娘自然是性子稳重的，太太也很看重她，不管是谁家的小子娶了，那可都是他家的福气哩！”
“那你知不知道梨白家里还有什么人？说起来，她们四个在太太身边服侍的，绿琦跟梨白的年纪都一样，可我怎么觉得，梨白好像跟她们都不怎么亲热？听我身边的汀兰和白芷说，梨白不大喜欢跟他们这些丫鬟来往，就是太太屋里的几个姐姐也是客客气气的，她们都不怎么搭理梨白？”
清容就问李嬷嬷，“嬷嬷可不怪我多问梨白几句，她毕竟是太太身边出去的，到时候少不得咱们还要给她准备一份聘礼，也不她家里的情况，到时候别好心办了坏事就不好了。”
李嬷嬷对梨白的印象很深刻，还是因为梨白之前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又乖巧懂事儿，不然她也不会推荐给了太太用。
就笑着道，“太太身边的几个姑娘，要么就是咱们董家的家生子，像绿琦、柳青，要么就是太太陪嫁过来的，像紫霞，就只有梨白她是咱们到了这边才买过来的，原先在家里也是有丫鬟婆子一堆人服侍的，哪里跟绿琦她们一样，都是跟着家里人打小进府伺候的，当然是跟太太屋里的其他几个姑娘说不上来话了。”
清容听着，就挑了挑眉，问李嬷嬷，“她原先家里是什么样的？怎么卖身到咱们家来了？”
李嬷嬷见清容听得认真，就越说得起劲了，“姑娘不知道，她原先是个富商家里的小妾生的，就是那富商死了之后，嫡母容不下了，就把她们给卖了，她还有个弟弟，如今好像是在戏园子里养着学唱戏。、”
说到这里，李嬷嬷就顿了顿，好像有话要说，又不大好说的样子。
“嬷嬷，我可是诚心地请教您，这梨白姐姐的事儿您可不能瞒我，不然到时候我错了事儿，太太怪我，我可都要推到嬷嬷头上的。”
李嬷嬷一听这话，哪里还有犹豫，就把话都倒了出来：“到底是家里曾经娇养过的，心气高呢。早两年的时候，其实有人问过梨白，那会儿她还是太太身边的二等，对方是家里的一个管事的儿子，虽然不说多有能耐，但长的还算不错，也不愁吃穿，这要是别的丫鬟，可不点头答应了？那会儿梨白才十五六岁呢，刚提了二等，那管事他家的看中了梨白模样好，托我来去问梨白。”
“结果梨白当时就不愿意，我好说歹说，她才告诉我，家里有个弟弟被卖到梨园去了，她一心要赎她弟弟，但她哪儿有钱？说，要是叫她嫁，也行，得把她弟弟赎出来，供她弟弟识字儿念书。”
“姑娘，您说说，咱们这当下人的，自己个儿都还顾着温饱呢，她一口一个就是要别人帮她赎买弟弟出来，换个良民的身份，供她弟弟读书，这别人听了，还不以为是梨白故意刁难人？我就问她，是不是瞧不上那管事家的儿子才这么说的？她说她是真真那么想的，还求我，说要我以后若是有人来问她的亲事，都替她回了，还央我，要是太太问起来，也帮她兜着，她就想在太太身边多服侍几年，攒点钱，到时候赎她弟弟呢。”
“后来那家人，我就找话回了，说梨白年纪还小，太太身边正用人呢，可不敢去说。他们家说能等，这不，一等就等了一两年，他家小子年纪也不小了，姑娘这回要是要把梨白放出去，我瞧这家的还算不错的！”
“噢，是这样啊……”清容沉吟，斟酌道，“我说呢，嬷嬷怎么好像对梨白特别喜欢似的，原来身世这么可怜，又长得好看，难怪嬷嬷怜爱她些。”
“你说的那家倒还不错，还愿意等着梨白，要是这事成了，可不是件大好事儿嘛。”
清容扯了两句，又落回到梨白身上，“那要照你这么说，梨白是非要赎了她弟弟回来，这才肯嫁人的意思了？”
李嬷嬷见清容听得认真，又想到梨白年节平日里都给她送的东西，随即笑着道，“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奴婢觉得她也算是个有志气的，又对太太忠心，得太太重用，说不定她还真的能攒下赎她弟弟的银子呢。”
“倒是个好姐姐。”清容点了点头，问李嬷嬷，“这事儿太太知道吗？嬷嬷可跟太太说起来过？”
李嬷嬷摇了摇头，笑着说，“太太没想着这么早把人放出去呢，太太不问，奴婢也不好拿这事儿去给太太烦心，免得太太觉得，身边的人得用的，年纪还不到就叫人惦记上了，觉得梨白是个招蜂引蝶的，反而对梨白不满意。”
清容颔首，表扬李嬷嬷，“嬷嬷想得是对的，太太身子不好，这些年多亏了服侍饮食上的事儿，现在太太好起来了，梨白年纪也大了，加上绿腰的那件事儿，我就商量了太太，越是喜欢身边这几个服侍的，就越早替她们打算才好。”
“你刚才说的那个管事家的儿子是哪家？我听了觉得他家还算有情有义的，一等等了梨白两年？要是把梨白配了他们家，嬷嬷的媒人鞋说不定还是能赚到……不过，梨白会不会不乐意？”
“这……”李嬷嬷先是笑呢，后又迟疑，有些不确定地道，“这奴婢也不知道了，这梨白跟绿琦的年纪一样大，绿琦虽然也不急着许人呢，可有的时候说起来么，还是漏几句口风，单凭太太做主的。可这梨白却从来没松过口……”
见清容睁着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有几分疑惑地望着她，李嬷嬷不由得讪笑道，“这平日，奴婢跟梨白也不常在一块说话，奴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不乐意。要照姑娘说的，原该去问问太太屋里的其他几个丫鬟，看看梨白有没有跟她们说过什么，可梨白跟她们说不到一起去，那就只能奴婢亲自去探探梨白的口风了。”
“要嬷嬷亲自去探口风，可不是要劳嬷嬷跑一趟？”清容示意一旁的汀兰给李嬷嬷倒茶，似乎是无意间地问，“这梨白难道就没有点什么好姐妹在府里吗？她原先一开始就是分到太太的院子里去的？那跟她一块买进来的丫鬟还有没有在府里的？”
“当时买了好几个丫头，但梨白又乖巧懂事儿，学东西又快，嗨，其他几个可没她这样的福气，能到太太的院里去伺候。”
李嬷嬷笑着谢过了汀兰倒的茶，“说起来，当时梨白在我那儿的时候，张姨娘还想来要过梨白，结果太太那里缺人，把梨白给挑走了，张姨娘那边就补了个绿腰上来，要不说梨白有福气呢，看看绿腰那个丫头做的事儿，真是丢人了……”
清容终于听到了跟张姨娘有关的事情。
她挑了挑眉，拨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玛瑙手串，笑着问，“张姨娘要的梨白？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几年前啦，那会儿太太身子还很好，忙得脚不沾地的，身边刚刚放了一批丫鬟出去配人，人手就有些不够用，张姨娘那儿又还没添八姑娘，服侍的人也尽够了，丫鬟婆子就先紧着太太院子里先挑。”
说到这里，李嬷嬷撇了撇嘴，颇有几分不屑的意思，说：“那会儿张姨娘可不敢像现在这样闹，太太虽然和善，但是毕竟身子骨比现在好，很多事儿也抓得比现在要严，底下人的人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哪儿像现在，趁着太太精力不济，枫树馆的人竟然都没了半点规矩，居然还有人在姨娘跟前说了闲话，叫张姨娘听了在老爷跟前说委屈。”
李嬷嬷说起来就有几分气，上回董成新亲自吩咐了，说枫树馆的人有些不规矩，人都是她这里教出去的，说不规矩，那可不就是她失责了吗？
“奴婢敢打包票，在奴婢这儿的丫头各个都是听话的，不敢不尊重主子，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去了枫树馆之后，就叫老爷觉得不规矩了，奴婢那真真是冤枉啊！”
清容就安抚李嬷嬷，笑着道，“嬷嬷辛苦，我跟太太都是知道的。”
说着，清容就端了茶，“今儿劳嬷嬷跑这一趟，嬷嬷回去好好歇会儿，顺便找机会帮我探探梨白和绿琦的口风……也不用着急，太太今儿出门去了，等太太回来了，过两日嬷嬷再来回我的话也行。”让汀兰送李嬷嬷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