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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谁许薄情酿成痴

第二日早早的便向乌拉那拉氏告假出府,她倒没有像前几日那样一意阻止,刻意为难。到了沈府,我便将四阿哥的话讲了给宛姨听,她的病虽仍是药石不断,却已日渐好转,听到这样的消息,面上的气色倒也好了不少,只是之后的行事却有些反常,往日总是催我早些回府,当时却和我说了许多叮嘱的话,只捱到戌时方才放我回去。

次日午时刚过,我歇了中觉,便在廊下支了绣架,摹着花样子绣出水并蒂莲,刚捏了针,就见面色煞白的素言跟着纤云急色匆匆的走进来,我吃了一惊,弃了针线,还未及迎上,便见她扑通一声跪在跟前,悲声哭道:“李姑娘,我们夫人,没了!!!”。

“你胡说什么,我昨日去时还见她好着呢”,我脑中一阵雷鸣电掣,只觉双耳嗡嗡作响, “不过才一夜,是重病突发么?”。

她凄楚地摇着头,抓住我的手臂悲泣道:“是自尽!!”。

我掩去心间的疑色,努力紧咬下唇压下鼻尖的酸涩,强自忍住心悸,侧身对着纤云吩咐道:“你快备车,送我去沈府!!”。

此时我也不及梳妆打扮,只命纤云替我寻了一件月白色的素面妆花长褙子,便匆匆的坐轿而去。

从沈府后门拐进,刚躬身掀帘迈出,巧遇着疑露在二角门前垂首候着,看是我们忙迎了上来。

随他路过正厅,偏侧置了一金漆鎏金红杉棺木,丫头仆役满身缟素正扯着雪白的帐幔设灵堂,一侧十几个搭着绣衣,靸红鞋的尼僧侧卧在蒲团前,行香拜水忏,默诵接引诸咒的声音不绝于耳。

强忍住悲怆先去一侧的偏房披了备好的麻衣在身,趁着当儿问起了不见踪迹的安昭,我此刻有满腹的疑惑想要问他。

疑露正垂手立于一侧,见我问起,撩了一眼屋外攒动的人影,低声道:“太爷说,宛主子没了,正是一个替三爷求情的好机会,便早早的带了二爷往东宫去了”。

是啊,这无疑是目前助纳兰富森脱困不可多得的契机,听说康熙最重孝道,便是太子以百般借口阻挠,也万没有生母去世还不允人见上一面的道理,况且还有三月孝期能做文章,昨日临行时宛姨一反常态的谆谆叮咛,一时之间顿时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伤心之余想起纳兰富森的身世,又怕宛姨的一腔心血白费,不免含泪问他,“能否行得通呢?你们府上都是对外称说,大房三爷原是颜氏所生,现在岂不是有碍了?”。

“这其中有些姑娘不知的缘故,前些时候三爷的身世叫人给传开了,坊间都说他是江南名妓所生,传的甚是不堪,惹得我们太爷大怒,派人调查才知原是那些大臣因受我们三爷带累,心中不忿,这才编排的”,他忿忿不平的轻啐了一口,鄙夷的冷嗤道:“谁想今日就派上了用场呢,才刚有人来报,说三爷已经出狱了,家去报了平安便过来!!”。

他喋喋不休的话伴着耳旁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四阿哥的那句“我虽有心帮你,只是还不到时候,两日之后自然便有结果了”,蓦然自心底泛出的冷意宛如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的插入我的胸口,有撕心裂肺的恐惧自其中翻出来,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四阿哥设好的圈套里了。

我腿脚发软,踉跄着后退两步抵上一侧的屏风方才稳住,夏日的风本该是燥热不堪的,可透过麻衣粗陋的缝隙吹在身上却只叫人觉着冷,虽然此刻尚不能理清头绪,明确四阿哥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却有一个我无论如何都躲避不了的隐约想法在脑海中发酵叫喧,宛姨的死,只怕是我在无知之间一手促成的。

软榻上的宛姨衣衾装裹早已完毕,只待纳兰富森见她最后一面便要入殓发丧,她脸上含的笑容恬淡,安详的似是寻常的午时歇的中觉一般,女子的不惑之年,是我脑海中最为强健的年纪,本不该这样的置生死于度外,她历来聪慧异人,在听人盛传富森身世之时,想必便已有了这样舍命保住爱子的想法。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些我惯常的理念如今则是如此的突兀与苍白,没有显赫的母族作为靠山,到了举步维艰的攸关之际,唯有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才能够保住心中之人。那些封建社会将一生寄托维系在男人身上的出身卑微的女子,例如宛姨,例如我,所谓的结局,似乎从开始就已经是注定的!!!我心中惶恐不安,抱着宛姨,哽塞呜咽出声。

一侧守着的瞻毓欲相劝时,惟有喉间哽咽的分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一似断线的珍珠一般,只默默的揪着我的袖角。

正待细想,突然听见帘外纳兰富森一声悲色哀鸣:“姨娘,”伴着膝盖着地的闷响,和额头触地的声音,响起的是他略微压抑的自责声:“儿子不孝,生育之恩尚未报答,到头来反还叫儿子带累了,是儿子无能啊”。

他面色青黄憔悴,俯跪在地一路膝行爬着进来,以头狠狠叩地,不管额上磕出的血丝,只管闭着眼流泪,一身素白长袍裹身,袍脚坠地,露出其内灰渍斑斑却又血迹点点的膝部,身旁的瞻毓见状更是一叠声的“阿玛”喊着扑上去,父子两人抱头痛哭。

我正待上前询问,不想纳兰富森轰然倒地,昏厥过去,唬的灵前的众人忙做一团,安昭拧着窄眉下令道:“快,扶你们三爷里间去,另外拨两人请御医”,富森入狱半月,又突闻生母因自己死去,心中悲痛难解,终于熬不住昏了过去。

众人慌张惊吓自不必讲,种种喧腾不一,等一切平绪也已到了子时三刻,灵堂内留了几个守夜的下人,其余的遣去歇息了,瞻毓烧了纸钱,又记挂着纳兰富森,便一直守在他的榻前。

只剩零零散散的我们几个人,设在其内的灵堂中白烛燃的正旺,雪白帐幔内灯火通明的如同白昼,我只觉无比凄惨,跪卧在灵前的蒲团上,身旁的纤云将这几日抄录的半匝长生咒,接引咒,问道引灵咒一一递给我,任我烧在了棺前的火盆内,在尼僧呢呢囔囔不息的诵经声中我阖目长叹。

宛姨的音容月貌尚历历在目,我穿越至今孤身一人,早已将这个与我前世几近同龄的温婉女子当做了血脉至亲,如今这唯一可以依靠仰仗的人儿犹然撒手西去,我在这三百年前的康熙王朝更加是举目无亲,孤苦无依了,一时之间心中悲戚难以言表,我抽泣的默诵着长生咒,哽咽着不觉喉咙也是喑哑不堪。

“姑娘也去歇歇吧,再伤心也要顾念自己的身子”,纤云蹲卧在我身旁,轻搀着我的手臂,默然片刻,终于苦声相劝,“宛夫人怕还指望小姐去摔丧驾灵呢!!!”。

我推开她的手,揩去眼角的泪珠儿,抿嘴道:“宛姨教了我这么许多,我还未及回报,唯有这一次略表表心意了”。

纤云亦是不再劝我,起身取了搭在一侧圈椅扶手上的薄衾披在我身上,跪卧下来,宛自低声默诵着长生咒。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灵堂内寂静下来,就连纤云也依着身侧的矮几陷入昏睡,我将身上的薄衾摊在她身上,厅内的下人清醒的所剩无几,我起身剔了剔烛火,弹掉其上燃焦的烛芯,揉着酥软的膝盖向厅外探去,丑时的天色正是阴沉似水,漆黑的如同泼墨般,偌大的紫禁城内带着死寂压抑的沉闷。

迎着对侧抄手游廊上的白烛路灯,安昭单薄而削瘦的身影全然映入眼帘,他目光深情似水,隔着阔达的宅院,只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提裙行走去,那神情分外的眷恋不舍,我垂头捻去鼻中酸意,温声唤他,数日相隔,思念越发紧俏。

他忙解了宝石蓝白霏织丝披风到我身上,攥了我的手握到掌中,轻声责备道:“手怎么这样凉,若是乏了先去偏房歇会吧!!”。

我踏前一步,埋首在他单薄的胸前,微微蜷缩在他怀中,只觉得心中寒意褪了些方才轻声问他,“三爷出来可还顺利么?狱中情景怎样了?”。

“听说岳子风于狱中染了鼠疫,已被处死示众了,那些因三哥哥受累入狱的大臣也有半数放了出来,人都道是四贝勒爷做的,连祖父都说,以四爷的性子怕早就看不惯了,能等到现在想必只是寻不到机会出手罢了”,他将披风在我身上裹紧了几分,略显担忧的问我,“你冷得很么!!怎么身子抖得这样厉害”。

“只是这会过堂风吹得人头疼”,我敛眉阖目,低声犹如喃喃自语,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疲倦之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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