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幽邃，一路竟鲜少人影。
那明儿姑娘今日穿了件华美罗裙，粉绸裙面上百花争艳，做工精美竟不像人间手笔。神色慌张间步履却是极快，迂回转折间竟已到了茫山。
“山路泥泞，你握紧我的手。千万别摔了。”
手被捏的有些生疼，严晨有些生气又好笑，皱眉尴尬道：“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你别当我是小姑娘家。”
“嘘。”凉忽然停下，蹲身拾起地上的一片朽木。
这朽木外表平淡无奇，但严晨很快就发现了蹊跷。
这茫山上哪有这么树皮皲裂的朽木？四周的树看上去皆不过百年树龄，别说是树皮龟裂了，连掉皮都未有。而且这朽木颜色竟带红，明显不是此山产物。
刚想说些什么，凉点点头将它随手一甩，往四周轻蔑打量后轻声道：“看来不仅是我们，别的弟子也来了。”
“还有别人？你们会不会打架？”脑中联想到一堆猎人围杀的场面，难保不会有窝里斗。
“不会。他们会用这些小伎俩，看来也是谨慎的很。应该不会蠢到与我为敌。”
严晨心中松了口气。毕竟他担心凉一人势单力薄，若此时有别的弟子在旁暗中观察，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若非钟惊鸿他们被吸了灵气卧床不起，钟夜冥有要事在身，严晨是断然不会让凉一人前去杀妖的。
并不对他实力的不信任，只是觉着凉毕竟只有十六岁，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这玉佩你收好，可保你无事。”
见那明儿姑娘走到一处山谷幽处停下了步子，凉摸出一块血玉很是严肃地交到严晨手中。
这玉佩色泽温润，内藏暗红，握在手中甚是温润。在这冬日山谷间很是温暖。
可能是被凉自残的性子吓得魔楞了，严晨竟忍不住打趣问道：“这玉佩不会是你拿血练的宝贝吧？”
“没错，七阶灵宝。他日你若缺钱可以拿去典当。”
严晨的内心犹如五雷轰顶，当时愣住了。
呆若木鸡间只想给自己一拳，然后再给这胡说八道的少掌门一拳醒醒脑子。
虽然他不知道七阶灵宝是个什么东西，但一听这名头就很厉害，竟然让自己拿去典当换钱。拿他用血炼的灵宝换钱。
“你的血真不值钱。”严晨忍不住小声挖苦。
谁知凉竟回过头，眼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哀伤道：“是啊。”
严晨心生歉意，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句戏言这少掌门竟然当真了。而且那表情明显是戳中了什么痛处，刚想道歉，却忽然听着那明儿姑娘的惊呼。
“鬼郎！我来看你了！”那姑娘喜极而泣，对着一个人影抹着泪珠便飞扑而去。
女子思君心切，那鬼郎也是张开怀抱接住，好一幅鸳鸯相抱的场景。
只是严晨却是看的呆愣了。
虽然他从未见过妖魔鬼怪，但从他人口中听得的皆是恐怖可憎的模样。但如今这女子靠着的妖怪竟然与他设想中的完全不同。
相貌平平，粗布外衣，身材还算魁梧。腰间还别着一柄老旧斧头。
这模样乍眼看过去就是个普通的砍柴樵夫。
忍不住拉拉凉的衣服，严晨小声询问：“是不是找错人了？那分明就是个樵夫。而且看来他俩甚是恩爱啊。”
“四百年修为的妖王就可化为人形，这妖怪一看便是千年妖圣。”凉小声解释，右手已然握住了腰间佩剑。
“你怎么不带你哥拿给你的那把剑？”严晨奇怪问道。
凉平日里携带的佩剑平淡无奇，就像是乡间铁匠打造的市井之物。钟惊鸿拿给他的那把剑虽然并不奢华，却是做工细致。
听说还是天神所赐的神物，今日对这千年妖圣都只带自己佩剑，他实在是太自信狂妄了些。但还是有些担心，严晨忍不住提醒道：“小心些。”
“夫人大可放心。”
凉忽然回过头浅浅笑道，刚想出手，突然一道金光闪过，轰然炸裂声响起。
土灰弥漫间只见得那妖圣高高跃起，怀中紧紧抱住明儿，躲过这爆裂的攻击后浑厚的声音响起：“何方高手，还请露面详谈。”
说完还不忘替那明儿姑娘整理乱发，眼神之中甚是爱怜。
严晨看的甚是不解。古籍野谈中总有小说故事描绘人妖之恋，没想到如今真让自己碰着了。
凉将他的手轻握，示意他不要出声。
果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女子轻狂声音响起，笑道：“好一出苦命鸳鸯。可惜你今日是吸不到那姑娘的精元了！”忽然她侧过脸看向严晨和凉，脸上满是戏谑道：“哼，少掌门你带着你那小白脸躲在树后看我杀妖便好。”
严晨气结。这叫廖歆的姑娘穿着体面生得玲珑美貌，没想到却如此无礼还口吐狂言。这修炼之人的脾气真是令人厌恶。
“你胡说！鬼郎并不想吸我精元！”明儿焦急地大喊，竟挺身张开双臂将那妖圣护在身后，“我和他真心相爱，他愿意从此弃恶从善与我过凡人日子！你看他那斧头，便是为了这茫山砍去死木而旧的！”
那妖圣点点头，哀声道：“我已心许明儿，我愿自断一臂以证诚心。只求各位仙道高手放过，从此我定会在茫山一声行善！而且我修炼皆从茫山灵脉索取，自从爱上明儿后再未伤过生人性命！”
“他说的不假。”凉对着严晨疑惑的表情道：“你是不是同情他们？”
心思被看穿的严晨又惊又楞，呆呆说：“孺子可教，朽木可雕。他若真的弃恶从善，为何还要杀？”说着又指了指那神色坚毅，与情郎惺惺相惜的明儿姑娘好不疑惑道：“况且他们已坠入情网，说不定来日也会成美谈佳话。”
“那夫人想怎么做呢？”凉的声音转为冰冷。
“当然是不杀，不过……”顿了顿，严晨思索片刻后认真道：“为绝后患，废了他的修为，将他打为普通凡人如何？”
毕竟书上不都那么说的吗？妖怪与凡人相爱，自愿放弃修为放弃妖力，做一个凡人。
如今郎情妾意，严晨看得很是感动。在这一掌便能催木裂石的力量前，那明儿姑娘还能挺身而出，足见两人爱情至真。
“你这女人若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廖歆阴狠道，很是轻蔑地看了一眼正在窃窃私语的严晨二人。
“你若要杀他，便把我也杀了吧！”明儿绝望哭喊着，泪珠断线道：“他虽是妖怪，对我却如亲人。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好一个生死深情！今日我便成全你！”
金玉剑上覆满灵气，凶戾间廖歆的笑容有些骄狂。她已然不管那姑娘性命，只想夺下这杀妖的功劳，为那日比试台上的失态扳回一局。
四重巅峰的灵气霹雳而去，那鬼郎虽是妖圣，但两年未**元，此时他也难保那明儿安全。
严晨心中大急，刚要大叫住手。凉的身影一闪，忽的剑锋出鞘，将那金色灵气披散而去。
“廖姑娘此举，可是不妥。”
清冷的声音响起，凉抬手用灵气将那紧紧闭住双目的明儿姑娘包裹其中。
“凉……”严晨绽开欣慰的笑容。虽然这凉嘴上说着他人性命与己无关。但还是出手救了那一人一妖。虽然他性子古怪，却是个善良温柔的人。
世间情爱之力竟如此感人。严晨觉得，凉接下来就会出手废了那妖圣的修为，成全他俩的爱情。
然而下一秒，严晨却发现他错了个彻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