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感觉中，他回办公室。直到看到卢征程，看着他笑，他才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人可能知道一些有关何风波的事来。
正要开口，卢征程说：“看你吹眉毛鼓眼睛哩样子，一定是老角子又遇到哰新问题哰哈。”
他突然冷静下来，看了看卢征程。心底拿了一下麦，猛地打了一个冷战，接着嘿嘿一笑。对卢征程点了点头。
“我晓得你小子行。我们长话短说，不必绕圈子，好不好？”
“好——”卢征程浅笑不断，敲了敲办公桌边角区域，站起身来，“只是不晓得是啷子事？”
黄权路没有想到卢征程居然会如此爽快，居然答一下子爽快起来。这太不象眼前这个人的习惯，反而有点迷惑起来。
他看着他，问道：“有件事，你晓得不？”
“啷子事？”卢征程盯着他，他突然觉得双目如被蚊虰，宛如蚁噬。
“就是一件事……其实也不能算是一件事，就是像呃，他其实嘛……”
看到这目光，他低头沉吟，寻觅措辞。两片浅唇如霜冻，半颗冰心摇涟漪，平生只为两个人，此时堪称心难宁。在卢征程面前，他可从来没有如此难宁过，今天还是头一遭。
“你看你，叫我跟你爽快吧，你自家倒弯酸起来。”
“就是五年前的那件事。”他支吾着，犹豫了半晌，终于欲说还羞道出了口。
“五年前。不会像呃远吧。”卢征程看到他梦游似的支吾，摇了摇头，有些同情起他来在桌面来回划动着的双手，迅速缩了回去。“直说吧，黄大主任。有啷子事也用不着扯到五年前吧？”
“五年前民族中学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哩事。这你是晓得哩。”
这件事真不知如何说起，他又一次沉吟，又一次心潮动难定。毕竟丢上司的面子事大，丢自己的面子事小。有关此节，黄权路可是自知味更浓的事。可是还有比问眼前的卢征程更能尽早知道的途径吗？当然有，但是急事得急办。这事的确很急。
“哦，黄大主任，你是说他呐——”卢征程一紧不慢地说，“五年前，五年前应该是他吧。”
他还不及细想，卢征程又开口问了起来：“哦，你说那档子事啊……何风波嘛，是吧？”卢征程小脑瓜一转，一激灵间，似有所悟般，不紧不慢吞出一缕薄雾，萦萦绕绕，嘤嘤咽咽。
黄权路点了点头。
“嗨，新人只被旧人笑，如今方见旧人哭呐。”卢征程站起身来，走近净水桶，从暗箱中抽出一个塑料水杯，放了半杯水递到他的手中，面色凝重，“旧人哭声才起时，新人哪晓寒又生？你这忠臣呐，做得都成啷子哰？”
黄权路尴尬一笑，心底有些不是滋味。沉默依然如故。抬着水慢慢踱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缓缓坐了下来，汲了一啜水，盯着卢征程。
“这事不急，因为不急，并且这也不是新闻。”卢征程嘿嘿一笑，“有些事，一经咀嚼，味儿就出来哰不是？有时候两件事可以合成一桩事来办，就简单多哰不是？”
“两件事？”他有些莫名其妙了，可是，又不得不让卢征程把话题叉开去，“说清楚点，细儿。”
“你知道陆市长的事吧？”
“主管撤迁的陆市长？”
“除哰他，还会有哪个？”
他他一听此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卢征程是不会把旧闻弄新了让人咀嚼的，除非事情本身有了新的进展，否则他不会拿一个市长来说事的。不然罪过大了去了。
“这自然不是新闻，但是这事哩新闻点在于……”卢征程说到此处，突然住口，用嘴直噜他的的身后。他转身看了看身后。身后没有人停留，只有几个其他科室的人员及准备上课的老师匆匆而过。不过看到卢征程机警的眸子匆匆地朝门外一扫，“你自然晓得，现在，兰眳对这次民中撤迁哩关爱程度。现在陆市长这个原先的事外，如今想再事外起来，只怕不呃容易哰噻。”
黄权路嘿嘿一笑，看着卢征程。他很想知道，卢征程此话的用意所在，兹事体小，转瞬却可兹事体大，有关陆市长的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有时小到极致便是大到了极处。一大一小看似两个极端，却有勾边作用。边一勾，一切都名正言顺了。这话藏在他心中，就连树芳也没有听他说过。
不是他不说，而是他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公理，公理是不须证明的，就像勾三股四弦五一般，无可辩驳。无可辩驳的事，他是不会像卢征程一样大势渲染的。
“大事化小哰，大事就成哰小事；小事作大哰，小事自成哰大事。你说哩是这个意思吧？”
卢征程双目微锁：“事情都你像说哩呃，天下就没有可说哩事哰，但是这事的可说之处，就在于它看似简单，却在无形中变得有点意思哰。”
有点意思就是没有意思。没有大意思的事，卢征程是不会故作多情地挥洒一番他的博闻强记的。
“你哩意思是指……”
“首先，主任请记好哰。就这事而言，我别无所指，不过就事论事而已。其次，撤迁一事可大可小，正如你所说，不过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嘞，你说是不是？”
“这‘筋’是啷子意思？”
“这‘筋’就在于一个市长居然兼任起了撤迁办主任。你听说过‘棚户区’吗？”
“棚户区？这便是一个新鲜事物。”
“今后哩工作就得围绕着这个问题来展开。”
黄权路轻轻“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曾团长说的事来，原来不是空穴来风。一个微醉的感觉无端地爬上脑海，他突然觉得越来越寡淡了。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卢征程桌前，伸出左手，轻轻地弹了弹卢征程桌上的电脑键盘的“E”字键，口中说了句“eit”，含混的声音撩起繁乱的心绪。他在一瞬间放弃了补偿款子可能不菲的乐观想法，从那一泓本来清澈的湖面，又进入到一个未知的泥淖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