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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编 如 此 (五)

二十五地下史官

铃儿在家里等好消息。

报小道消息的第一次来报,说我们主上夸老林有三大贡献,我们主上说位置任老林坐,职务任老林挑。铃儿听得心花怒发,问,我们主上夸老林哪三大贡献啊?报小道消息的说具体我就没记住了,反正是夸了他一、二、三。但“位置任他坐,职务任他挑”这话,我是牢牢记住了。铃儿忙给他二钱银子表示感谢,要他及时来报,及时来报。

报小道消息的第二次来时,说不好了不好了,你那个和合先生和我们主宰吵起来了。铃儿赶紧问,他们吵什么吵什么?报小道消息的说,听得你那个和合先生好像是说我们扶夷国像个什么国,是国将不国,是地痞流氓之国。我们主上就发火了。铃儿顿时急得双脚跳,说那个呆滞,那个呆滞,我早就交代了他,要他不要呆滞……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等她双脚没跳时,报小道消息的已经走了。

报小道消息的第三次一来,说恭喜恭喜,你那个和合先生的职务应该已经定了,我们主上说要他既当监察部部长又当监审部部长,两个部长归他一个人当,叫做监审大夫,是如同魏征那么大的官,只怕比魏征还要大。铃儿这回没有喜形于色,而是再三问,这个消息可靠么,可靠么?我那个呆滞谢恩了没有?报小道消息的说,谢恩没谢恩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急着到你这里来了。铃儿说,那就是你来的时候还没散会啰。报小道消息的说,没有没有,不过我再不敢来报了,同伙说我撒尿撒得太勤了,是不是有糖尿病。我再来就会引起他们怀疑了。

于是铃儿在家里只能盼着快点散会,盼着和合先生快点回来,回来好得个确切消息。铃儿心里焦啊,不塌实啊,她知道和合先生那个呆滞是有可能在最后一分钟把到手的好事搞砸的。唉,唉!怎么是个这样的呆滞。

和合先生终于回来了。他一进大门,铃儿就赶紧问,最后给了你个什么,给了你个什么?这问一出口,她又改口问,你到底接受了一个什么,接受了一个什么?铃儿知道,主上不会不给他个好位置,问题是这个呆滞会不会接受。

和合先生没回答。

铃儿一看他那脸色,心想不好,这个呆滞肯定是没接受,在最后一分钟又把到手的好事砸了。

和合先生脸色不好倒不是因为位置问题,而是牵挂着他的儿子。

报小道消息的第三次来时,距离散会的时间已经不长。按照正常回家的步伐,和合先生早就到了家。可和合先生在路上挨了时间,他走几步又停下,还在路边坐了很久,他老是想着自己的儿子,想着儿子去那八十里山剿“匪”,想着所谓的剿“匪”会产生的后果,想着儿子能不能安全回来?他想来想去,觉得儿子要真是剿匪,就算再不能回来,那也是光荣牺牲,也能留下个好名。可八十里山有什么鬼匪,剿匪就是剿山民,就是搜抢财物,儿子死了,那就等于白死……只有想办法将儿子弄回来,弄回来后再离开扶夷江……但他又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就算想到了办法,就算能把儿子弄回来,儿子不一定会愿意回来,更别说要他离开。儿子既然是自愿加入这救民军,他就是认准了救民军是正义之军……唉,唉,这主宰的宣传太厉害,太厉害,不亲身遭受荼毒的是明白不了的呵!

铃儿见和合先生不回答,火了,大声吼道:

“喂,你聋了啊,哑了啊,我问你话哪!”

铃儿这一吼,把和合先生吓了一跳,这可不是夜莺——蚊母鸟的声音,这是母夜叉的声音。

和合先生说:

“你,你今儿个怎么啦,怎么这么大的火?”

铃儿说:

“还问我今儿个怎么啦,我是问你今儿个怎么啦!”

和合先生说:

“我今儿个没怎么啊,我今儿个是被主上喊去谈话了啊!”

铃儿说:

“哎,哎,奇了怪了,你今儿个喊主上了,没喊主宰了。你不是一直喊主宰的吗?”

和合先生说:

“他如今是我的主上了啦!”

铃儿说:

“照你这么说,你接受啦?”

和合先生说:

“我接受什么啦?”

铃儿说:

“你个呆滞,你是不是已经接受了我们主上封给你的职位?”

和合先生说:

“职位我是接受啦,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铃儿“噗哧”一下笑了,说:

“我说老林啊老林,你今儿个有点老不正经啊,跟我也开起玩笑来了,故意装疯卖傻了。”

和合先生说:

“我没和你开玩笑啊,我没有故意装疯卖傻啊,主上给我的职位我是接受啦,我没说没有接受啊!我是实话实说了啊!”

铃儿“格格格格”地笑起来,夜莺——蚊母鸟回来了。

铃儿温情脉脉地说:

“老林,还是那个监察部加监审部两部由你一个人管的职务吧,还是那个比魏征的官还大的监审部的职位吧,没变吧?”

和合先生说:

“没变。是那个监审部的监审大夫。”

铃儿拍着小手,踮起脚跟,转了一个跳舞的圈,说: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要担当重任,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们主上的期望。我这就给你做饭去,我做顿最好吃的犒劳你。”

铃儿转身就要去做饭,和合先生说:

“监审大夫是由我当,可我是有事上朝,无事不朝。”

铃儿一听,又转过身来,说:

“什么意思?有事上朝,无事不朝。什么意思?你不要天天上班啊?”

和合先生说:

“给我配了个得力的副手,日常事务由副手处理,我不要管,主上特准我有事上朝,无事不朝。所以不要天天上班。”

铃儿说:

“那你是个什么监审大夫,实际是就是个名誉大夫哪,没有一点权的哪!怎么能安排一个这样的职务?”

和合先生说:

“是我自己说不当监审大夫,主上才这样安排的。”

铃儿听罢,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呆滞啊呆滞,你硬是个教不变的呆滞啊!我的个天!”

这顿饭,铃儿没做了。下顿饭,她也没做。

这一天,铃儿再没和他说一句话。

这个晚上,铃儿把个背对着他。

又来了个找和合先生的乡人。

这个来找和合先生的乡人,担任守卫站岗的军爷便衣没有拦阻他。军爷便衣打水酒喝去了。空岗。不可能拦。

铃儿自然没在家,铃儿要上班。

这人一见和合先生就说:

“拜见监审大夫。”

和合先生认识此人。此人叫满老倌。满老倌倒不是年纪老,而是他家里的老满,故被喊做满老倌。满老倌有个侄儿在和合先生原来开的学馆里读书,他那侄儿的父亲,也就是满老倌的哥哥早亡,侄儿上学馆由满老倌撑船接送,故与和合先生相识。

和合先生自被封了监审大夫后,同级的官员没有一个来致贺的,下属官员也没有一个来参见的,都知道他得的是一个不用上班的空衔,还会有谁到他这里来?

满老倌是第一个来拜见的人。

一见满老倌下拜,和合先生忙说满老倌你这是干吗,免礼免礼,请坐请坐,咱们还像以前一样,不要拘礼,不要拘礼。和合先生当教书先生时就没有先生的架子,不用木板打学生的手心,也不向家长告学生的状。

满老倌说:

“先生已是监审大夫,我一个乡民,安敢落座。”

和合先生说:

“我哪是什么监审大夫,空名而已,空名。我和你一样,一样。同是乡民。”

满老倌说:

“你还和我一样啊?!你是当今主上最信任的人啦!你的名声和主上的英名连在一起啊!”

和合先生说:

“我有什么名声,我怎么能和主上的英名连在一起?”

满老倌说:

“咱整个扶夷江都传遍了,那个和合先生,专门顶撞主上,专讲主上的不是,比魏征还魏征,可主上不但不生气,不责怪,还破格提拔,委以重任,两个部长归他一人当,他一个人管两个部,这两个部了得!下管文武百官,上可审察主上,比二天子还二天子了。他一个教书先生一下成了二天子,真正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全是主上圣明,主上圣明,用人不问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提拔不讲关系,敢于直谏者优先。主上比唐太宗还圣明!还有歌谣:‘扶夷江畔,新事百出;和合先生,当了大夫;主上圣明,圣明之主;赐福百姓,百姓之福!’”

和合先生听后恍然大悟,难怪要封他个空头监审大夫呵,原来目的在这里。圣明,确实圣明!

和合先生说:

“你讲的这所传之言我相信了,可我如实告诉你,我这个大夫确实是个空头大夫,什么权都没有,连每天去朝堂上班都不用去。我如果要上班,这个时候你到我家中来也找不到我。”

满老倌说:

“监审大夫,监审大夫,你就别忽悠我了,你是当今唯一最能在主上面前说得起话的人,你不要上班,连打卡应卯都不用,那是主上特许你的特权啊,连乡间都知道,主上特许你有事上朝,无事不朝。你是享有特权在家里办公的啊!”

满老倌“噗通”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喊:

“监审大夫你就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

和合先生听了那“特权”,心里哭笑不得。见他磕头求救,忙双手扶起。

和合先生说:

“我没有忽悠你,我哪里会忽悠乡亲呢。我硬是什么玩意都不算的一个。可你向我求救,定有满腹冤屈,你就把冤屈说出来,我先听着。”

这满老倌便讲求救的事,说的和长老爷讲江家村的事差不多,只是更厉害了,说有被逼上吊自尽的,有被逼吃砒霜、喝卤水的,有跳河的,还有被活活摔死的……

“一天到晚是被折磨之人的惨叫啊!路过客商,晚上不敢停留,以为是闹鬼,到处是鬼哭鬼嚎。”

满老倌说他家本无事,开始只是要他去看打人,看逼供,看刑罚,跟着喊口号,看得他心惊肉跳,不敢看了,偷偷溜回家去了,再来人喊他去看便不去。就是这不去看惹下了祸,来了个军爷通知他,说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是态度问题。他被军爷押着一去,只能大声喊爷爷(yáyá),求爷爷饶了他。

军爷要他将一个女人吊起,“点洞”。

那个女人,是他的嫂子。

满老倌说,他们讲这叫做什么“赏析转筋”。说只要“赏析”一回,就把我的脑筋转过去了,就不会再害怕了。

“先生,大人,他们硬说我嫂子藏有金银玉器。可你老人家知道,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在你老人家的学馆上学时,送给你老人家的束修都常常拖欠,哪里有金银玉器。”

满老倌说他求军爷爷饶他,那是他的亲嫂子。他的亲嫂子实在没有钱可藏啊!就有人说“富寡妇,穷单身”,寡妇能没有钱?没有钱能送儿子上学馆?满老倌说他撒腿就跑,可哪里跑得脱,当即被抓住强令跪下,换了个人去吊、去烧,逼着他看……他嫂子当时虽然没吊死,没烧死,但当晚就喝了砒霜。

“先生,大人,我嫂子死了后,第二天,我在挖坑埋葬,又来了人,说要开会,马上就要去,不得延误。我在挖坑,就要我堂老弟顶替我去开一下会。可他一去,就再没能回来……我到处寻找,到处打听,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有人偷偷告诉我,说我堂老弟因争执嫂子之死,被一顿乱棍,打断手脚,丢进江里去了。”

满老倌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又说,如今是到处设刑场,到处挖财宝,家家处于惊惶之中,田里、地里无人看管,无人干活,尚未收割完的稻子全烂在田里,红薯全烂在土里,冬季作物没人种,今年还能活下来的,明年饿都会被饿死……

听了满老倌的哭诉,和合先生却只能哑然,他还能怎么样呢?把这些再写进材料里去,顶个鸟用,再向主宰进谏,徒取杀身之祸。和合先生不怕死,可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死,他得把这一切都写下来,记下来,留下来,留下这段历史,留给后人……他要给自己封个秘密史官、像搞地下工作那样的史官。

和合先生是怎么将满老倌劝走的,他自己都搞不太清,他只知道满老倌走时对他充满怨忿,认为他不是以前那个和合先生了,当了大官就不认乡邻乡亲了,不为乡邻乡亲说话了。

唉,唉,自己那和合之名声,算是坏在这个空头大夫上了。主宰啊主宰,算你厉害,不能不佩服呵!

罢,罢,如今已是声名不由人,只能由他去罢,如今还有谁能了解自己?无也,无也!

和合先生长叹一声,不去想这些了,只想如何当好自己这地下史官罢。

要当好地下史官也得先溯源,先溯史官之源。

和合先生想,这史官什么时候就有了呢,似乎早在殷商就有。西周、春秋之左史记言,右史记事,记言的即内史,记事的即太史。记言、记事,就是记录君主和大臣之言、之行、之所作所为。

史官之记言记行,必要求“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这个“史”字,《说文解字》的解释是从“中”从“又(手)”,即史官的手一摸起笔就要“秉中”,保持中正,不偏不倚,是什么就记什么,就写什么。

和合先生想起了文天祥《正气歌》里的两句:“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董狐笔在先。和合先生记得所载原文:“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而复。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宣子曰:‘呜呼,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其我之谓矣!’孔子曰:‘董孤,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乃免。’”关于“在齐太史简”的原文为:“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前者说的是晋灵公被赵盾之弟赵穿杀了。史官董狐写“赵盾弑其君。”赵盾说:“不是我杀的吧,你搞错了吧。”董狐说:“你是朝廷大员,此事发生之际,你躲在外面,可是没出国门;你回来了,又不追究凶手。你是手握大权的执政官,能脱得了干系?实际上杀皇帝的不是你,还能是谁?”赵盾没法,只好听任董狐写上。孔子就发了番感慨,最后说赵盾要是出了国,就不会被写到史书上去了。

后者是在此事五十九年后,齐庄公被大臣崔纾所杀。史官写道:“崔纾弑庄公。”崔纾立刻把史官杀了,老子杀了你这个史官看还有谁敢这么写。然而,史官的弟弟照样写“崔纾弑庄公”。崔纾又将他杀了。另一个弟弟仍然坚持写“崔纾弑庄公”。正是前赴后继,非如实写不可!连着杀了好几个,崔纾终于自甘认输,任凭史官那么写了。南史氏听说太史都被杀了,他又手捧同样写着“崔纾弑庄公”的竹简前往……

多么了不得的史官啊!怎能不入《正气歌》?正是“天地有正气,浩然在人间”!

和合先生决心要扬那天地之浩然正气,向晋国太史、齐国太史学习。但他又知道,自己能执董狐笔,主宰却不是赵盾。董狐能根据自己的判断阐明赵盾是真正的弑君者,是躲在幕后的弑君者。赵盾只能自认倒霉。自己能根据事实判断出一切恶行都是主宰借百姓之名行之,主宰不会像赵盾那样“自认倒霉”,而是会杀了他。齐国的太史被杀了,还有弟弟,弟弟被杀了,还有弟弟……即使所有的弟弟都被杀了,还有南史氏。自己没有弟弟也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儿子,那儿子,却已是自愿成了主宰的士兵,而且在八十里山充当帮凶……

和合先生认为自己不能死,至少在《扶夷国史》没有完成之前不能死。他认定扶夷国会是个短命国,在这个短命国没完蛋之前,自己不能当了短命鬼。要想不当短命鬼,就不能再和主宰顶。而且,要争取上朝,要争取跟着外出……要获得更多的第一手资料,要秘密记录,要变成地下工作者、地下史官……

和合先生决定了自己的“正式”工作、规划了“正式”工作的内容、完成时间,以及保证“正式”工作得以完成的策略。他当即在自己的“和合斋”书房里研磨执毫,趁着铃儿不在家,先写下了主宰如何进军扶夷江,张贴的布告内容,自己如何为布告内容打动,如何说服另外十二位同仁投诚,那十二位同仁如何在大戏台上被杀、尸首分离……

二十六三头六对

和合先生的地下史官工作进行得不太顺利,进展缓慢。

不太顺利、进展缓慢的主要原因,一是原本按时下班从不早退的铃儿会突然回来,回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在家里转几转就走了。可她那一突然回来,往往就搞得和合先生做手脚不赢,得赶快把手稿藏起啊,不能让她看到啊!那纸上的墨迹又不能即写即干,为迅速藏稿增加了困难。而铃儿似乎已发现了什么,爱问,又在写什么啊?仓促回答,是在整理我的诗稿哩。你的诗稿?拿给我看看。好不容易搪塞过去,遂不得不搞些旧日的诗稿放旁边打掩护。二是门外负责守护的那个军爷便衣也经常闯进来,连门都不敲,看来是增加了不时进来看看的职责,也被授予了不时进来看看的权力。

这一天,和合先生正在偷偷地记载主宰说他不吃肉只吃菜蔬的“菜蔬”,他将那“菜蔬”分成几大类:鱼虾类、鸡类、鸭类、猪肉类、羊肉类、牛肉类、汤类。鱼虾类包括主宰亲自为他夹的鲍鱼,还有什么铁扒鳜鱼、软炸鳜鱼、酒醉活虾、罐焖大虾等等二十多个品种;鸡类有清蒸鸡、罐焖鸡、黄焖鸡、鸡肉丝、炸鸡翅、煎鸡翅、鸡肉饼、纸包鸡,还有什么菜心焖鸡等等,也是二十多个品种。猪肉类好记,烤乳猪为罕见,端上来的是烤得金黄的母猪刚生下来的猪仔。羊肉类有羊肉串、烤羊腿、白烩羊肉、煎羊排、煎羊肝等等;牛肉类则以牛鞭为他们最爱,有炖牛鞭、焖牛鞭、炒牛鞭炸牛鞭(均是先炖软再炒再炸)、酸牛鞭、牛鞭合蒸……此外还有鹿鞭,但得另外归类。

和合先生全凭记忆记载,有些就硬是记不起了,如有个轰炸什么,到底是轰炸东京还是轰炸西京他就硬是没记清了。

回忆着这些美味,记载着这些美味,记着记着他就忍不住咽口水,好久没吃到好的东西了,又是餐餐腌菜打汤了。铃儿现在根本不做饭,也没有供给品带回来,她在外面吃了再回来。

唉,唉,我这个监审大夫,连俸禄都不发一点,光用给我这个空头职衔去博取圣明之声,唉,唉,也太过份了一点。再去开学馆嘛,不可能,不会批。学馆还没开张就会被“请”回来,接着就会把那学馆砸烂。再亲自去种那一亩三分菜地嘛,也不可能,怎会容许一个监审大夫去种菜!主宰啊主宰,你这是要活活将我逼死啊!

和合先生猛地唱了一句:

汝不必逞机谋争个胜去

看终久害着自家

他刚唱完这句,军爷便衣急匆匆赶了进来,问,大夫你唱的什么?和合先生说,我唱大戏,唱大戏,你来学不?军爷便衣说,是唱大戏呵,大夫你的嗓门真高,把我吓了一跳。你继续唱,继续唱。只要没事就好。

和合先生就继续唱:

说你好你就好不好也好

说不好就不好好也不好

哇呀呀呵呵呵呵~叱

这一天,小鬼警卫突然来了。小鬼警卫也顾不得和担任守护的军爷便衣说你还没换岗啊,直奔和合先生的“和合斋”书房,害得和合先生藏史稿不赢,只得将自己的旧日诗稿往史稿上一压。

小鬼警卫拖了和合先生就走。和合先生说,什么事这么急,我还得收拾收拾。小鬼警卫说,快走快走,一时半刻也耽误不得,我们天君要紧急召见你这位大夫。

和合先生说:

“你喊什么?天君?!”

小鬼警卫说:

“是咧是咧,我们主上经文武百官再三奏本,终于决定改称号为天君。扶夷天君。这样既没有旧帝皇之嫌,又体现了威严、亲和。‘天’是威严;君是亲和,‘谦谦君子’。”

和合先生说:

“那我得记住了,别再喊主宰、主上,而是天君、天君。”

和合先生嘴里念着天君天君……被小鬼警卫拉着走。走了一会,他不念天君了,问:

“小鬼,你每次来喊我都有好事,这次是不是又有好事?是开会吧,有会议餐吃吧?”

和合先生想着这次如果有会议餐吃,他就要吃餐饱的。少喝酒,多吃菜。酒

喝多了就吃不了多少好菜。给肚子里补充补充油水。

小鬼警卫说:

“大夫你怎么变得只想有会议餐吃,只想吃好的了,你的思想觉悟比以前还退步了啊!”

和合先生说:

“你不想吃会议餐啊,你不想吃好的啊?你跟着主宰倒是餐餐有好的吃哩!哪里像我,连腌菜都没得吃了,这一向餐餐吃盐水汤泡饭。”

小鬼警卫说:

“大夫你又忘了,还在喊主宰。”

和合先生忙说:

“对,对,是天君、天君。我这记性,怕莫硬是吃盐水汤吃多了。”

小鬼警卫说:

“你快点走。今天如果没有会议餐吃,我请你吃餐好的。我现在签几个单还是没有问题的。只别耽误了我们天君的紧急召见。”

和合先生就说,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么一说,我的脚也有力一些了。

……

到得天君的办公会议室,那番景象,又跟和合先生原先见过的不同。会议室又经过装饰,更堂皇了不说,文武百官已没有凳子坐,而是分列两旁站着,不但文官手里拿了笔,拿了笔记本,武官手里也拿了笔,拿了笔记本。此时的笔当然都是毛笔,还没有蘸水笔、铅笔、钢笔,更没有一次性的硬笔,所以会议桌上隔那么远摆放了一个墨砚。但见不时有文武百官拿着毛笔往墨砚里蘸墨,蘸了墨后在笔记本上做记录。站着以毛笔蘸墨往笔记本上写字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文官还好一些,武官则多感到吃力。不过看来都经过了短期培训,练习了站着书写的速成法,所以武官尽管吃力,也只是书写不工整、爱涂墨坨坨而已。

令和合先生如炸雷轰顶的是,天君见他到来,仅仅问候了几句后,便亲口告诉他,他的儿子,在八十里山剿匪的战斗中,英勇牺牲了。

和合先生一听,几乎要晕倒过去,尽管他知道儿子难逃八十里山一劫,但没想到这么快。

和合先生没有嚎啕大哭,在朝堂上怎么能大哭?他现在知道处处约束自己,

不能有半点违犯礼制之处。

他只是任凭泪水自流。

天君宣布,为我扶夷国救民军在八十里山剿匪战斗中英勇牺牲的战士、监审大夫林之吾之子默哀四分之一一炷香之久。

拿着毛笔、笔记本的文武百官忙把毛笔和笔记本放到会议桌上,低头默哀。

四分之一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后,也就是默哀毕,天君宣布,从今以后,凡是在战斗中,在执行任务中,在为百姓服务中,也就是因公牺牲的普通士兵、普通官员,都要由所在编制即单位、部门默哀四分之一一炷香;中下级部队长、官员之牺牲则默哀三分之一一炷香;中上级部队长、官员为二分之一一炷香;高级部队长、官员为一炷香。天君说:

“形成这样一个制度,表示我们不忘记他们,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天君在宣布四分之一一炷香、三分之一一炷香……时,和合先生虽然为失去了儿子、为儿子回来连面都没见着便死了而悲戚,但心里明白,肯定是八十里山的所谓剿匪遇到了重大挫折,不但伤亡惨重,而且面临着如何抉择的重大问题,也就是继续增兵进剿,还是撤兵。否则,绝不会为他的儿子在朝堂上默哀,这是做给他看的,好要他受感动而“进谏”。

和合先生断定,主宰天君本人想撤兵,但进剿八十里山是他做出的决定,他不会说出撤兵的想法,他要顾他的面子,要证明他的任何决定都是绝对正确的。他只会说虽然有牺牲,但八十里山的胜局已定,只需再来一次全面进攻,就能荡平八十里山。而他手下的那班人都会主战而不会主和,都会要求继续增兵,继续打。今儿个把咱老林召来,是他判定咱老林会像以前一样,与众官相左,他知道咱老林“忤逆”,定会“进谏”撤兵、继续提出以前提过的安抚意见。待咱老林提出后,他还会佯怒,说咱老林竟然不想为儿子报仇,竟然提出什么撤兵……

果然,天君在说完几分之几一炷香、并要形成从三分之一到一炷香的制度后,说:

“八十里山剿匪之行动,虽然牺牲了一些像我们的监审大夫林之吾爱子这样的优秀人员,但他们是为百姓而牺牲,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我军已经全面控制八十里山,匪军之崩溃瓦解,指日可待。”

重新拿起毛笔和笔记本的文武百官有的赶紧记,有的则大声喊:

“天君,请速增派人马,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彻底拿下八十里山。为监审大夫儿子及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对,对,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彻底拿下八十里山。为监审大夫儿子及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主宰天君的眼光似乎不经意地朝和合先生扫了扫。

和合先生斜着眼睛,正好偷觑到了主宰天君一扫而过的眼光。那眼光,令他不寒而栗。

和合先生想,我若提出撤兵,他那佯怒会装到极点,会怒斥我不但不说要为儿子报仇,反而说要撤兵,动摇军心。像这样连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了都不思报仇的人,是扶夷国的耻辱,是对救民军的侮辱。甚或会喝令将我拉出去斩了。这个时候,必须有一个人出来求情,而且要求得格外恳切,他才会松口,说看在求情人的面子上,饶过这遭。可这文武百官,会有一个人出来充当这个求情人的角色吗?半个都不会有。没有求情人,自己是被斩定了。斩了后,他会突然感到“懊悔”,说错斩了,错斩了,那老林说要撤兵是有道理的,老林不说为儿子报仇,是忍己悲顾大局。他是为老林儿子之死悲痛得一时昏了头脑。而后大骂文武百官,骂一通后,说为了不违背老林的心愿,以慰老林在地下之灵,只有撤兵……这种把戏,历代君王都会演。自己要想躲过这一劫,只有一个办法……

于是,当又有人喊为监审大夫儿子报仇的话音一起,和合先生扑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他本来就伤心至极,本来就悲痛欲绝,这放开一哭,可就真的收不住了。他一边哭喊着我的儿,一边朝地上叩头,也不知道是叩头谢主宰天君,还是叩头谢说要为他儿子报仇的人。

和合先生哭得死去活来,鼻涕眼泪满脸,额头叩出了血。

主宰天君实在看不出他有假装痛哭的嫌疑(父亲哭儿子之死还用装吗?还能去装吗?)只得命令小鬼警卫送他回去。

小鬼警卫一路上安慰他,说大夫先生,大夫先生,别伤心了,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活,你得撑着点。这次会议是安排了会议餐的,你连会议餐也吃不上了。唉!要不,我请你去吃餐好的,喝两杯。和合先生连连摆手,说哪里还吃得下,哪里还喝得下。小鬼警卫说,那我等下要馆子里的人给你炒几个菜送到你家里。我只要签个单就得了。

和合先生被主宰天君紧急召见时,铃儿像往常一样突然“早退”,回来了。

铃儿还未进门,守护的军爷便衣就告诉她,说监审大夫由小鬼警卫领着去见我们的天君去了,是我们的天君紧急召见。铃儿铁青着脸,只冷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铃儿知道的是,那个呆滞反正是揽好事不到的,再好的事给他他也不晓得揽住。

军爷便衣见铃儿只冷冷地应了一声就进了门,心里老大不舒服。自和合先生被封了监审大夫后,铃儿就再没有给过他银子,别说二钱,连一钱都没有给。没给银子也不要紧,连要他去喝杯水酒的假客气话都没有。“有什么了不起,”军爷便衣在心里说,“你个先生是连一文钱都不值的大夫,你还不是就仗着和我们天君的那点儿下面关系,呸!”这“呸”还真“呸”出了口。一“呸”出口,他又觉得不应该说和合先生一文钱都不值。和合先生只是没有一文钱俸禄而已。和合先生每次见到他,都要说他辛苦,辛苦了。满面带笑。和合先生还是个好人。想到和合先生没有一文钱俸禄,他又想,你没上班那是没有俸禄啦,哪里有没上班还发俸禄的理。可天君紧急召见就应该算上班,这一天的工钱还是应该算给人家。

军爷便衣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怎么一想到和合先生心里就没有了气。咱那心里的气本是对着谁发的啊?对,是对和合先生的女人!那女人若惹恼了咱,咱把她和我们天君下面那点儿关系告诉和合先生。但不能说是我们天君,若说出天君,咱这脑壳得搬家。只说给他戴了绿帽子。想到和合先生戴绿帽子,军爷便衣又感叹,唉,这人也真是,监审大夫的帽子是空的,绿帽子却是实在的。

军爷便衣在感叹时,铃儿已经进了“和合斋”书房。她的上班“早退”突然回家,确实是奉有使命,是要“突击检查”,看看和合先生究竟在干些什么。

铃儿将和合先生的旧诗稿一抓起,发现了下面的史稿。

和合先生回到家,铃儿已经将他的史稿拿走,只待天君商议八十里山之紧急状况的会议一散,便面呈天君审阅。

和合先生因悲伤过度,进屋往“和合斋”书房里的床上一倒,完全忘记了没藏好的史稿。等到他渐渐平静下来,猛地想起史稿时,只能叫声苦也!

放在诗稿下的那几页史稿不见了。他忙去找分散藏在其他地方的史稿,还好,都在,没有动。

和合先生寻思,是谁拿走了诗稿呢?是那个担任守� ��站岗的军爷便衣?什么守护,什么站岗,明明就是监视。监视者趁他这个“监审大夫”不在,将史稿偷走好去邀功……他正怀疑军爷便衣,军爷便衣来了。

军爷便衣一见他就说,哎呀大夫先生,你算是下床了,你刚回来那样子,让人揪心啊,我想说几句宽慰你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你就倒床上了。和合先生忙说多谢关心,多谢关心,你也太辛苦了,我没事,你找个地方休息去吧。

和合先生虽然没说要军爷便衣去喝几杯水酒,但这话令他心里舒服,他也理

解,人家是没有银子,餐餐吃盐水汤泡饭,所以没给银子。那个女人有银子,却不给点给我去喝水酒,连自己的先生都不给,叱!便说,大夫先生你为我们天君紧急召见去后,你那个夫人就回来了。噫,她怎么不在你身边照看。军爷便衣想把大夫先生戴绿帽子的事说出来,但只是翕动了一下嘴巴,还是没说。

和合先生明白了,是铃儿,是铃儿偷走了他的史稿。

军爷便衣出去后,和合先生想那几页史稿所载的内容,想着想着,嘘了一口

气,还好,那几页只是记载江家村的事,和交上去的材料差不多。

“无大碍,无大碍。只是以后得格外小心了。”

和合先生虽然判定被铃儿偷走的那几页史稿无大碍,但头晕心痛,不得不又躺到床上。

铃儿回来了。她将偷出来的史稿给天君看后,天君说,这个老顽固,还在计较着江家村的事,还想递交同样的材料。他要铃儿将这玩意重新放回,别让老顽固知道,密切注意老顽固的新动向。

主宰天君为八十里山的事心里不快,议来议去都是要求增兵进剿。铃儿见他脸色不爽,便提前告辞。铃儿走时,主宰天君又说,听小鬼警卫说你那老头病了,你仔细观察观察,看他是真病还是假病。铃儿说知道了,那是我的什么老头,扶不上墙的稀泥巴。我还不是听从你的命令,没办法。主宰天君就笑了一下。

铃儿见和合先生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桌上的诗稿仍在原处未动,便将史稿

放到诗稿下面,然后喊了声老林。

老林却没吭声。

铃儿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老林的额头,纤手刚一触及,不由地弹了回来,滚烫滚烫。

和合先生是真的病了。痛失爱子,身边的女人又是个卧底、奸细、间谍、美女蛇,他能不病。幸好军爷便衣还没告诉他戴了绿帽子。但由卧底而联想到桶浴,由此及彼,猜也能猜出几分。不过猜是猜,终归没有被人告知特别是抓个现场(不可能抓到现场,谁敢去抓)那样伤人。

和合先生这一病,用请来的郎中所说,是病在交冬,阴气日升,阳气日衰,须待春暖花开,阳气日升,方可痊愈。目今之法,就是好生保养,不可受寒,受寒则愈加重阴气;不可再受刺激,外受刺激则内伤肝肺,肝火一旺则高烧难退,

即使退了也会复发;伤肺则易成痨疾。那痨疾,就是痨病。

铃儿一听说痨病——肺结核,害怕。自和合先生当了个连一分钱俸禄都没有的大夫后,她就已分居,只准和合先生睡书房,不准进卧室。这一下,她便不回来了,但没说是怕被染上痨病,而是说要开会,晚上也要开。开会不可能每晚都要开呀,便说和秘书在一起商议事情。铃儿已被提拔当秘书了。

铃儿之害怕可以理解。因为就连乡人都知道痨病的可怕,那是绝症,无药。

尽管郎中是说别受刺激以免伤肝伤肺,伤肺易成痨疾。但反正是说出了痨病

二字。痨病,乡人都知道会传染。既然传染,当然就不能回家。

和合先生这病还真被郎中说中了,果然是病到冬去春来。然和合先生感谢这位郎中,感谢他说了痨病二字。因了这痨病,铃儿怕在身边,怕回来;军爷便衣怕进来;主宰天君也恐传染,再未召见他(铃儿向他汇报了,是痨病),小鬼警卫自然也用不着来。

和合先生其实只病了不长时间,高烧一退,浑身就轻松了。但他以病而装病,不到春暖花开,他这病是不会好的。在得“痨病”的日子里,他将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身经历的事儿,全写进了《扶夷国史稿》。也就是已经完成了史稿的前半部分。他将写好的分散藏进了砖墙中。不拆他的砖墙青瓦屋,是发现不了的。

和合先生得“痨病”这期间,主宰天君遭遇了内外两桩最烦人的事件。

以扶夷国内而言,八十里山的剿匪令他的救民军陷入了泥沼,用现代史上的

战例来说,就是像美军陷入了越南战争。但美军最终还是以撤军告终,他的救民军却死死地陷在里面不撤。为何?已经撤不得。一撤,八十里山的“匪军”会乘势杀出,扶夷大国只有那么大,弄得不好人家会直逼扶夷国都。至少也会弄得到处是新气象的扶夷国烽烟四起。继续进攻嘛,攻不下。仅举一例,救民军包围了一个山寨,那山寨地势之险峻,纵有千军万马,也只有一条悬挂于峭壁上的小道可通寨门,最多能容两个人并列前行,进攻队伍只能以单人或双人一排的纵队往上攻,上面连弓箭都不用放,滚下一块大石头,石头砸倒最前面的不算,又因阻力跳起来砸倒后面的,一路蹦跳,一路砸下去……只能围而不攻,令其粮草断绝。围了几个月后,山寨里丢出东西,不是擂木滚石,而是用树叶包着的活鱼!山寨里还有鱼塘养着活鱼,种植的苞谷、高粱、红薯可想而知。人家是与世隔绝亦能生活的地方,你奈得何?

更令救民军头痛的是,八十里山里原本是疏散的山民自卫武装,你这一剿一打,疏散的联合起来了,什么棒棒会、锄头把会、斧头脑壳会,全一致对外,形成了统一战线。并打出旗号,称靠山军。

以扶夷国外而言,则是相邻的广西发生了金田起事。洪秀全在广西金田宣布建立太平天国,军队称为太平军,太平军蓄发易服,长发披肩,头裹红巾,故被民间称为长毛。据说金田起事这一天,正是洪秀全8岁生日。大概是借过生日召集会众起事。

洪秀全自称天王,封杨秀清为东王,称九千岁,萧朝贵为西王,称八千岁,冯云山为南王,称七千岁,韦昌辉为北王,称六千岁,石达开为翼王。诏令诸王皆受东王节制。

太平天国一成立,太平军一起,于主宰天君来说,应该是件好事,都是农民武装,且有类似的纲领口号,可谓同盟军、友军。主宰天君也想到了这一点,且正因八十里山让他陷入了泥沼而不能自拔,遂派人前往广西,去见天王,愿意让出扶夷江之水路,供太平军假道北上。条件是帮他剿灭八十里山之匪。

孰知使者见到洪天王,刚把来意说完,天王勃然大怒,什么天君,何方妖孽?!吾乃天王,他竟敢自称天君。吾这天王乃天父幼子,他那天君是天父的什么孽种!来人,把这厮砍了!吾当亲率太平大军,荡平妖孽那扶夷妖国,尔后挥师北上,直取宝庆、长沙,还需要他什么假道不假道。

主宰天君派去的使者正要被砍头时,七千岁南王冯云山说,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况且他不是来下战书,而是来说愿意让道,尽管他那条件提得不甚恰当,还是饶了这厮罢。

洪天王这才饶了来使,喝道,回去告诉你那妖孽主子,趁早无条件来降,把那妖国废了,归附于我天国。否则,我的云龙宝剑要他脑袋搬家!以后别再提什么条件不条件的,条件岂能由妖孽所提。

使者忙叩头谢天王饶命之恩,捡起那条命,打飞脚往回奔。

使者回到扶夷都,将洪天王的话如实转述。主宰天君一听也生了气,行啊,借条道给你你不要,你要来取道,那你就来吧,看你能过得了我的蓑衣渡不?他娘的,你是天王,我是天君,咱俩正好是兄弟啦,我这天君在前,你个天王还在后,按理你还该称我大哥。他娘的,真是给脸不要脸!

使者说他虽然差点被砍了脑袋,但还是打探到了一些情况,说那洪天王的太平军也和我们一样抄富豪的家,一家一家地抄,只是抄家抄到的所有金银财宝,全部收入“圣库”,说是作为军费。

主宰天君一听,说不要再喊什么洪天王、太平军了,就是洪秀全、长毛。还讲什么我们是妖孽,他才是真正的妖孽,什么天父天兄,全是哄骗广西老百姓的,咱们不吃他那一套!诏令:凡进入我扶夷国之长毛,格杀勿论!凡擒获一长毛者,赏银五钱;杀死长毛之伪王者,赏银五百两;擒获长毛之伪王者,赏银八百两;

有献上长毛伪天王洪秀全首级者,赏银一千!

叮咚个乖乖,比清廷的悬赏还高。自然,这高赏银是难得有人拿到的。主宰天君开出的是空头支票。只是,扶夷国和太平天国,救民军和太平军,算是结下了梁子,誓不两立了。这还不算,救民军的死对头——八十里山的靠山军亦打太平军,口号是“杀长毛,保家乡”。靠山军怎么也要打太平军呢?缘由还是他们的根本宗旨,那就是外人别来惹他们,别进扶夷江,别进八十里山,谁进来打谁。由是,这支农民军和那支农民军打,那支农民军和这支农民军还没打完,又要和另一支农民军打,农民军和农民军全打成一团了。形成三头六对混打。

主宰天君颁发诏令后,没那么生气了。他只要不生气,就会开动脑筋想些问

题,他想到了使者说那洪天王的太平军也和我们一样抄富豪的家,一家一家地抄,

只是抄家抄到的所有金银财宝,全部收入“圣库”,作为军费。

主宰天君想,他那抄家,到底是不是学我们的呢?我们是抄家在前啊!应该是学了我们的,两家隔得这么近,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偷学?只是他绝不会承认罢了。可他的抄家胜过了我们,他把抄家抄来的,拷掠逼出来的钱财全收入“圣库”,我还没全部收呢。这一点,咱得学着点。

主宰天君当即命令,从今儿个开始,凡抄没的财物,统统收上来,以资军需,加强战备,严防侵略。

命令一出口,主宰天君又说且慢。他想,那洪妖孽设了个什么“圣库”,咱也得设个好听的什么库。咱就叫“天库”,比那“圣库”更大。遂将命令改了一下:从今儿个开始,凡抄没的财物一律收入“天库”,作为战备物资,以防侵略,各关隘要地,进入战斗准备,枕戈待旦,凡犯我境者,叫他有来无回。

对于这改了一下的命令,主宰天君感到满意,将抄没的财物作为战备物资,

抄财物的人好接受,百姓也好接受。况且,原来抄没的财物有一部分给了抄财物的积极分子,那叫藏富于民,现在全部收入“天库”是为了防止侵略,是保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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