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欲暗，有风浮发，带着挥不去的凉意。
唐倾就着着官服，在御书房前跪着，单薄的身形微颤，原本绝美的脸颊苍白无色，眼里无了昔日的芳华，嘴角似严冰冻结，像岩石一样冷峻，可这漠然的神情里写满了沉痛，悲戚的不似唐倾。
龙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上看不出何种情绪，可那深邃的眼里全是复杂。
她已跪过了黄昏，再跪下去，天便没了亮色，这般卑躬屈膝，只为将张荣风光大藏。
想必，她是想用此番举动，减轻她心里的愧疚吧！
微微的摇了摇头，龙戈沉着嗓子说：“张荣乃东阳罪人，于理本该诛其九族，念其于国有功，便允其只身上路，此已是天大的恩赐。”
闻言，唐倾伏低身子，磕一响头。“陛下仁德，求陛下开恩。”声音坚定。
龙戈便又沉了眸色。
“倔强！”
丢下两字，甩袖而去。
瞧见龙戈如此态度，唐倾依然没有要放弃的半点意思，跪端的身子尽是坚决。
黄昏已过，夜晚已至，迎来的还有如断线珠子的雨，打湿了唐倾的红裳官服，也打湿了唐倾及膝的长发。
龙戈批阅奏折的手终是一顿，严肃的问身旁的研墨太监：“唐相还跪着？”
“回陛下，是。”
握笔的手便生生的折断一只精品狼毫，吓得研墨太监一个哆嗦，跪在地上。
“叫她进来。”
“是。”研墨太监麻利的爬起，不敢耽误。
不足片刻，唐倾便到了龙戈面前，却是让宫女撑着，瞧的出她双腿颤抖不已，乌青的嘴唇上有了白色的牙印，想必是跪久了疼得厉害。
想要行礼，却是腿间刺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由一软，宫女连忙又加了力道扶稳唐倾。
龙戈挥了挥手，“罢了，赐座，其余人都退了。”
室内顿时空旷，看着眼前的唐倾，长发湿漉，多余的水汇成滴顺着唐倾面额滑下，好不狼狈，却又有她极致的美。
怪不到龙邵原为她出生入死，光这冠绝天下的美貌就够多少人前扑后继。
沉默许久，唐倾缓缓开口：“陛下，张荣有开国之功，更是两朝老人，还望陛下恩准唐倾善了他的后事。”
龙戈眼睛眯了起来，“你可知张荣所犯何罪？”
“谋、反。”声音轻浅，却又似万斤重石，压在胸口上，说一次，便是一次呼吸迟缓。
龙戈挑了挑眉，“你替他收尸是要召告天下你与其关系匪浅吗？同党可是要与其共赴黄泉的。”
唐倾眼光一闪，“陛下，您不会叫臣死，臣还未到死的时候。”
龙戈凝住她，嘴角款款勾起，似笑非笑。“怎么？”
唐倾缓缓抬头，唇瓣吐出的音调静若落叶：“陛下，臣是您最好的一把刀，使了这么多年，又怎会轻易丢去？”
看着唐倾，龙戈忽然笑了，却无了儿时温润如玉的模样，她的戈大哥真的不在了，被帝王掌权之道狠狠的砸死在了往日的年月。
止了笑，龙戈薄凉的眼里带了嘲讽。“唐倾，孤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可孤却不担心你会离开，你对三弟的这份情早就把你栓在了东阳朝堂上，就算你把他支远了，孤还会喧他回来，到时，你会放任他死在弄权之中？”
她的心落到了冰冷的谷底，静默了一会，才用很低的声音说：“若臣掐断了臣的情丝呢？陛下能奈臣何？杀了臣吗？”
话语无礼，却惹的龙戈不怒反笑，只是黑眸透出的寒光不容忽视。“唐倾，情根若真的好断，这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的痴人？更何况像你这般倔强的女子，爱上了便是一辈子。”
气氛死一般的沉寂，唐倾抿紧双唇，奋力的与撕扯她理智的双手做斗争，龙戈的话是把锋利的绝世宝剑，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她遮住内心的面具，她的内心展露无疑。
是啊！她是放不下，若能放下，六年的时间还不够吗？
许久，她闭着眼睛苦笑，“陛下，臣是斩不断情丝，可在这慢慢时日的煎熬中，臣又怎知臣不会疯了？”
“你不会疯。”声音斩钉截铁，龙戈站起身子，嘴角扬起薄凉的微笑。
稍顿，他一字一句的道：“孤会替你赐婚。”
唐倾的的眸子霍然增大，瞧住的龙戈眼里全是震惊。
“条件便是你永远做孤手中的一把刀。”龙戈的声音冷硬如铁，又似冰冷的大海，在海的深处隐藏着的暗潮汹涌就要淹没了她。
嫁给阿景，是她多少年的希望。
她所以的不顾一切，所有的奋不顾身，都只因为她心头上的阿景。
慢慢的放松一直紧绷的脊背，唐倾牵起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呵气如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