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天牢,接着便是太傅府。
唐雄正襟危坐,眼中无喜无怒,却让唐倾不由的捏了一把汗。
她所有的本事都是父亲教的,却是鹦鹉学舌,得不到父亲的精髓。
她想为张荣平反,首先面对的便是父亲的足智多谋,胜算怕是一成不足,她不想赢,却是必须要赢,更要双赢。
看出了唐倾的不自然,龙邵放下手中茶碗,对着唐雄抱拳一笑,语调轻快:“太傅,冒然上门,实属叨扰,还望太傅莫要责怪才好。”
唐雄笑笑,说:“将军多礼了,老臣知道唐相会来。”
一句话让唐倾攥紧了手,她就知道父亲一定会算到,这么多年,她何时在父亲面前瞒住过心思。
龙邵见唐倾攥手,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把她的手撑开,这伤可还没好利索呢。
唐倾便抬头对他一笑。
将二人动作尽收眼底,唐雄眸色深了几分。
龙邵伴在唐倾身边已有二十余年,他看着两个孩子长大,又怎会不知其中情愫?与龙景相比,他更希望倾儿成为的是龙邵的新娘,可与平凡人相比,他更希望,他的女儿嫁的是个平凡人。
“勺子,你先出去,我有话和父亲说。”唐倾反捏了几下龙邵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龙邵稍稍一顿,感觉到她手心虽有湿润,却不冰凉,倒无大碍。便点了点头,对着唐雄又是一抱拳,依旧嬉皮笑脸的说:“太傅,晚辈先行一步,到您这院子里逛逛,可别不让啊!”
唐雄一笑,说:“好好好!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龙邵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只是出门之际,还不忘给唐倾眨两下眼睛,顽皮的嘟了两下嘴。
惹得唐倾哑然失笑,紧张的心情立马缓解不少。
没了龙邵,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唐倾起身走到唐雄的面前,不等唐雄有任何动作,便利落的跪了下去。
唐雄眉宇一皱,手边的茶碗便被用力打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巨大声响。
“你是忘记了唐家祖训吗?”唐雄低声说,却含了与低声毫不相称的冰冷。
唐倾尽力保持平静。“站可死,跪不生,德服人,恩记心,稳求事,胜弃狂,忍定存,败需振,勤要守,志莫移,途必远。”
“记得就好,给我起来!这世上还没有人除礼法外值得你下跪。”声音里是不容忽视的威严。
唐倾缓缓摇了摇头,平淡的说:“女儿跪的是唐家祖训,又怎会不记得,可父亲忘记了。”微微一停,口气变得无奈,“父亲忘记了‘德服人,恩记心’。”
唐雄呼吸一滞,看着唐倾的眼睛里含着夹杂着冰冷的凌厉。
抬头对上唐雄的眼,唐倾不畏惧,却也无了往日的尊重。
“父亲,您知道张荣不该死。”
身子不由一绷,唐雄看着唐倾,竟是缓缓退去了脸上原先的凌厉,一言不发。
他知道她一定会问自己,也知道她不会轻易让张荣去死,更知道她会为了救张荣竭尽全力,可他不知道,她会有这样的眼睛。
身为父亲,看她长大,自是明了她的性格如何,她不冰冷,她的内心比谁都要火热,一旦让她褪去她的冰壳,触碰到的只有温暖,可这却是踏步官道的最大忌讳。
试问官场,如何温暖?
轻不可闻的吐出一口气,“是,他不该死。”
唐倾错愕。
“可他必须要死!”唐雄望着她,眼神里没了凌厉,却依旧如寒冰汇集,冷似冰雪。
“为何?”唐倾不知废了多大得劲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在她心里,父亲重情,父亲刚毅。天知道她多羡慕母亲得此爱人,天知道她曾多自豪有这样的父亲。
可她敬仰的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放的下?放的下“德仁”,也放的下“人命”。
“龙戈为帝,除去唐家力在必行,张荣跟了为父这么多年,又对为父忠心耿耿,早成了为父的左右手,龙戈又怎能放过他?”
所以,要杀张荣的,是龙戈!
唐倾彻底怔住。
她知道龙戈要对付唐家,可她不知道,龙戈会为了对付唐家而毁掉贤臣,或许,在龙戈的眼里,只要与唐家有关的便与“忠、贤”无关。
那么她呢?她是不在他眼中也该死?下一个要死的是不是她?
唐雄无奈的叹出嗓眼的气,“倾儿,你可想过,龙戈如此憎恨唐家却又为何扶你为相?真的是你有本事?”
又被父亲看穿了自己,唐倾不发一言,只是脸色煞白。
“因为你爱龙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