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闹哄哄地围着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杨芳，指指点点地说着一些话。虽然这些话有些刺，但是张亮基本上没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或是指责什么。
杨芳出事了，邱阅是脱不了干系的，要去跟连辉书记会面，也将取消。其实，张亮很想通过这次机会，讨一点好处。他早段时间送出的那50斤酒，不能白送了。
当初他送50斤酒给连辉书记的时候，他就承诺，张亮可以对他提出要求。无论张亮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违反政策的，他都会满足张亮的要求的。
后来出了一系列的事情，就没有机会向他提出了。
因此，张亮看到血泊中的杨芳，那娇艳美丽的容颜已经不在，那鼻子歪了塌了，是因为鼻梁骨已经断了吧。那张嘴原来是红润的芬芳，现在只能成为一种回忆。那回忆不是美好的，却因为这一跳，变成了恐怖的阴影，还有就是那双大大的眼睛，虽然是睁开的，但是那暴突的眼球，在控诉她的不幸。
这些都让张亮感觉到非常的不难受。但是更加难受的是，他也因为杨芳这一跳，不能去见连辉书记了。这可对他来说，是失去了一个良好的机会。
正在为不能去见连辉书记感到有点失落。
一个女同事拍了拍张亮的肩膀。吓了张亮一跳。
“你说，这杨芳的死，会不会牵扯到你呢？”那个女同事悄悄地把嘴巴贴在张亮的耳边，几分神秘，几分谴责。
“这关我什么事呢！她跳楼了，那是她想不开。”张亮假装坦然地说。
“我看见你叫她进你的办公室去了，然后从你的办公室里出来不久后，就发生了这事的。你能说你跟这事没有关系吗？”那个女同事的声誉就像是从阴曹地府中发出的鬼魅的声音。
张亮的心一颤，看了她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亮冷冷地说。
“你不要对我这么冷。这么冷，我就不跟你站在同一个队伍中。”那个女同事像是在威胁张亮。
“哦？你以为你这么说，大家都会相信你的话吗？并且，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张亮还是很坦然地说。
“那，你，为什么把门关上了，关上之前还拉了她一把。谁知道，你关上门后，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呢？”那个女同事把问题的焦点说得很重，虽然她的嘴巴还是附在张亮的耳边上说话。但是张亮感觉到了一股寒气。虽然现在还是穿半截袖子的上衣穿超短裙的季节。
“你，为什么在暗中观察我？”张亮很不高兴地说。他的背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一阵冷飕飕的风从他的头上如醍醐灌顶地冲到他的脊梁骨上，让他不敢再怠慢这个女同事。
“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总是在后面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先是心醉，后是心碎——因为，你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一眼。”那个女同事说。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也没对杨芳做什么。”张亮并不为这样的威胁击退。
他的眼光落到地上那一滩血时，才意识到，杨芳刚刚死去。他对身边这个女同事可不能有半点别的心思。否则杨芳变成鬼，都不会原谅他的。
这时，张亮听见了“10”那畅通无阻的汽笛鸣叫声。那样揪人的心弦！张亮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上。
好像害死杨芳的那个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那个杀害杨芳的凶手。但是在恍惚中，他看见杨芳那哀怨的眼神，那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他的眼神。这眼神让他心生恐惧：从此，晚上他是难以入睡了。
随着10的汽笛声响得越来越近，张亮的眼光再也无法从杨芳的身上离开。他多么希望杨芳会从地上抬起头来，温情脉脉地看着他，甚至他愿意原谅她，跟她复合。如果她愿意的话！
只要能让她活过来，他什么事都愿意！
只见那个10救护车停稳后，从车上走下一个中年女医生。那个女医生用听诊器放在杨芳的心脏部位，左右听诊了一下，摇摇头。
“马上送医院去检查一下吧！现在，要我下死亡通知书，我还不能。还有一点非常微弱的生命迹象。”那个医生的声音就像是美妙的音乐传到张亮的耳朵里。
这是张亮希望的：微弱的生命迹象，那就是还有生还的可能呢！还没有完全死亡。
“医生救救她！她还年轻啊！”张亮差点就跪在地上。
“如果知道自己年轻，就不应该从那高的楼上跳下来。”那个医生出奇的冷漠。
她的话，让张亮的心一沉。也让张亮麻木了好多。他麻木地看着那些人从车上抬下担架，然后木然地看着人们把杨芳放到担架上。
杨芳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下，很迷惘，很无助，很浑浊，但是只睁开一会儿，就又闭上了。
“杨芳，醒醒啊！你不能离开我们啊！”张亮喊着，他想喊“不能离开我。”但是，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他把我字改成了“我们。”
耿明亮从楼上下来了。这个节点，单位里出了人命，他再呆在办公室里，这也很不像话。他不能这么做的。
邱阅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了。
“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耿明亮问邱阅。
张亮一听这话，觉得耿明亮好像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邱阅书记。他一直想坐镇第一把手的交椅，当然不会放过能把邱阅推到最浪尖上。
邱阅听到耿明亮这样问她。知道他想当众毁掉她。
“她这个人，是神经病，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会好端端的跳了楼呢！她是你的秘书，你难道不知道她为什么找死吗？”邱阅说出的话很难听。
张亮听了也觉得邱阅要把矛盾的焦点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愚蠢！
看来她还是不能冷静地处理问题。张亮不希望邱阅这么早就出事。他还指望她来提拔他呢！
“是我的秘书，不错。但是，她可是跟你争吵后，才跳楼的哦！”耿明亮摆事实说真想。
“这个，你可以问张亮。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我本来是公事公办，没想到她这么样，批评及句，就从楼上跳下楼了。”邱阅当着很多人的面，也毫不忌讳地说着这些事情。
张亮见战火要燃烧到自己身上来。他想逃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他两个人都不能得罪。得罪了哪一个，他都是死路一条。
这个他懂的。
“现在，这事情，由公安介入处理吧。”张亮说了一句秉公办事的两边不得罪的话。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他既不想得罪耿明亮，也不想得罪邱阅。
“那就由公安局的同志处理吧！”耿明亮冷峻地看着邱阅，好像已经认定邱阅就是罪魁祸首。
其实耿明亮巴不得杨芳死了。这样他在1906号房的事情就成为一个迷了。没人能知道，为什么杨芳在那里开了一间房。
“那肯定是由公安局的同志处理的。”邱阅反击一次。
“你们还有什么要吵的，现在都差不多出了人命了，我觉得还是赶快送伤人去医院。最好送到三维县人民医院。那里的救治条件好一些。”那个中年女医生说。
“最好是这样吧。”大家都同意医生的话。
在这里，医生的话是最权威的。
大家自觉地让出路来，让医生上了车。
镇里派了一个女同志跟随车子，因为毕竟是单位的事情，杨芳的丈夫胡鹏还暂时联系不上，事情又紧急，因此，杨芳在医生的护送下，车子启动了，又传来揪人心弦的汽笛轰鸣声，大家看着车子远去了。
“张亮，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耿明亮和邱阅同时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张亮僵在那里了！
他该听谁的呢？
在职务上来讲，他必须听邱阅的。但是，杨芳是从他的办公室出去后，才跟邱阅发生争执的，他不敢贸然地听邱阅的，而违抗耿明亮的命令。
“那，我找人来把我剖成两半吧！一半听耿副书记的，一半听邱阅书记的！”张亮八面玲珑起来。现在，他谁都不想得罪。他要他们自行解决。最终听谁的，都会得罪另外一个。
“那你去她那吧。”耿明亮显得自己大度一些，把球踢出去先。
耿明亮这么做，也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让张亮先到邱阅那边，然后他可以从张亮嘴里得知邱阅的想法，然后可以得到这件事情的主动权。
“那可是你说的哦！张亮跟我回办公室。其他人各就各位，各干各的活，不许议论，不许乱传。保持好的工作秩序。”邱阅说完，就迈着锝哒锝哒的脚步声，那双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一种非常难听的声音。让所有的人都把眼睛吸到她的脚底的高跟鞋上。
“看，什么看！向右转！齐步走，回到你们的岗位去吧！”邱阅霸道地说。
张亮灰溜溜地跟在后面，他脚底下的鞋子和脚板有千斤重啊！
但是，脚步再沉重，他还是拖着那双沾满泥巴的鞋子，走着。（未完待续）